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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工作超过三个月,他就会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老板是个白痴、神经病与各种不堪词汇集结出的不可名状的复合体。在傅氏集团,“复合体”身边存在这么一个人,总是能把这坨不可名状物装裱得冠冕堂皇。这个人叫楚上青。——傅氏集团顶楼办公室非官方流通手册。顶楼电梯门打开,穿着短风衣的女人还没走出来,已经有人松了一口气。然后,一群人非常熟练地涌了上去。助理A举着还带着打印

当一个人工作超过三个月,他就会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老板是个白痴、神经病与各种不堪词汇集结出的不可名状的复合体。

  在傅氏集团,“复合体”身边存在这么一个人,总是能把这坨不可名状物装裱得冠冕堂皇。

  这个人叫楚上青

  ——傅氏集团顶楼办公室非官方流通手册。

  顶楼电梯门打开,穿着短风衣的女人还没走出来,已经有人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群人非常熟练地涌了上去。

  助理A举着还带着打印机热度的文件,满脸写着打工人今天也想辞职只是家里要干饭的无可奈何:“楚秘书,老板早上发了工作流要把卓南建筑的营销部经理秦晓芯转去乐海互娱做游戏策划,独立领导团队。”

  卓南建筑,傅氏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

  乐海互娱,傅南商在继承傅氏集团之前成立的游戏公司。

  把一个建筑公司的营销部经理转去做游戏公司的带队策划。

  整个顶楼办公室都一致认为老板是起床后把脑子忘在了枕头上。

  当然,没有人会说出口。

  助理B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工作流在不停地弹对话框:“楚秘书,现在集团和乐海两边的人事部门都在问我们怎么协调岗位升降,是先离职入职还是借调?”

  助理C拿着内部电话:“卓南建筑的人事部说这不符合调动流程,目前并没有备选的营销部经理,工作交接要一个月,至少一个月。”

  助理D双手捧着手机,上面是微信:“乐海互娱的许经理想问独立领导团队是怎么组成,人员配置和游戏定级的细节是老板过问还是……”

  所有人都变成了看见亲妈回家雏鸟,张嘴叫唤个不停。

  楚上青先看了一眼文件,问助理A:“老板是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今天早上八点半发的工作流程。”端着文件的A补充了一句,“老板还没到公司。”

  迅速看完了文件的楚上青对助理B说:“按照临时借调来做,暂定为半年,工资还是由卓南建筑发放,需要乐海拨款,卓南的待遇和岗位留着,这一条要在工作流里对双方人事部门和被借调的本人说清楚。”

  “好的。”助理B抱着笔记本电脑愉快地退下了。

  楚上青接过了助理C手里的电话:“你好,这里是董事长办公室,我是楚上青,营销部长的临时工作目前属于借调不属于离职,后续可能因为实际工作情况再进行调整,至于接手人选贵部门可以开展为期半年的竞岗,我相信对营销部长这个工作有兴趣的几个同事会在半个月内很好地接手一应工作,就算到时候营销部长回到原有岗位,几位竞岗员工的工作成果也会出现在董事长办公室。”

  挂掉电话她看向助理D:

  “游戏定级的相关乐海互娱有自己的标准和流程,并不是我们的工作范畴。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再问这种问题,下次立项会可以来董事长办公室开。”

  “是的楚秘书!”

  助理D在下一秒就锁死手机屏幕转身走向茶水间。

  此时,整个顶楼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在片刻之前还因为董事长一个突发奇想而人仰马翻。

  楚上青走到自己的工位前,脱下风衣外套,拿起了工作电话:

  “您好,秦经理,我是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员工楚上青,关于之前的游戏项目创意征集活动我曾经联系过您,是的,当时您的意向是如果有机会想要尝试独立带领一个游戏团队,现在我终于可以说一句恭喜您,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专业评估之后您的游戏设想得到了肯定和支持。是的,董事长对您在解谜游戏方面的想法赞不绝口,目前集团这边的想法是因为您也已经有很丰富的带队经验,希望建立一支由您带领的游戏研发团队,一应资源都有乐海互娱方面配合。当然,这是个跨界的尝试和机会,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可以提出来我们再沟通。”

  竖着耳朵听着楚秘书说话,助理A撅了下嘴。

  助理B翻了个白眼。

  老板突然面对整个傅氏集团举办了一场“游戏项目创意征集”活动是他三个月前的一次不定时发癫行为。

  最后只收到了几十份作品,还是半强制各个部门捧场的,后来整个活动也算是不了了之,优胜者得了个看似很体面其实一毛钱奖金也没有的创意奖。

  谁能想到三个月之后居然又能让他们一大清早就人仰马翻。

  “楚秘书,你的早餐已经送来了,在你办公桌上。”

  “好的,谢谢。”

  楚上青挂掉电话打开了纸质饭盒,里面是温热的三明治。

  三明治夹着七分熟鸡蛋搭配意大利肉酱和炒过的西葫芦,还有一杯牛奶黑麦粥。

  助理们各忙各的,没有人再用琐事打扰她吃早餐。

  时间转向早上九点二十五分,一天的工作才算是正式开始。

  内部电话又响了。

  “你好,董事长办公室。”助理C捂住话筒说,“楚秘书,乐海的陈总在楼下。”

  楚上青头也不抬:“董事长十点之后才会到公司,上午还有工作要处理,让陈总留下一个预约。”

  助理C的声音低了点:“楚秘书,陈总不是要见董事长,是要见您。”

  办公室里更安静了。

  老板瞎指派了一通之后陈总已经放弃跟老板沟通了。

  又到了楚秘书去出面顶雷加扫尾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穿着衬衣的楚上青站了起来,“跟他说我十五分钟后在十九楼的会客室见他,今年一二季度乐海娱乐的项目结算报表帮我找出来打印一下。”

  “好的。”

  “下午会议需要的文件苏助理你检查一下。”

  “是。”

  “一会儿老板上来了给他准备一杯美式咖啡,半糖。”

  “是。”

  十分钟后,穿上了浅蓝色西装外套的楚上青带着她要的文件走进了电梯。

  “呼——”

  助理们忍不住都叹了口气,各自想要吐槽的话实在太多,一声叹息大家懂得都懂了。

  十点整,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电梯里走进顶楼,他原本要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人呢?”

  离他最近的助理B说:“老板,乐海的陈总要见楚秘书,她去了十九楼的会客室。”

  男人点点头。

  脸上没有表情。

  其实作为傅氏集团第三代继承人,又在二十二岁独立创办了现在单月流水破亿的游戏公司乐海互娱,今年二十八岁的傅南商真的生了一副很好的皮相。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拍一张照片,往往会让很多人以为自己是买错了杂志——从财经杂志买成了娱乐杂志。

  可惜他脑子有问题。

  就像现在,他沉着脸站着,会让人忍不住以为他在思考什么几个亿的大单。

  可事实上——

  “她吃早饭了吗?”

  “楚秘书是吃过了早饭下去的,走之前给您准备好了咖啡。”

  “嗯。”

  傅南商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十点十五分,电梯门再次打开楚上青回到了办公室。

  “楚秘书,收到了几份给老板的邀请,其中有一份是美国的FST峰会。”

  “全部编入行程表,我跟老板确认。”

  “好的。”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戴着金丝眼镜的傅南商站在门口:

  “以后陈章涵再来找你,你就让他上来跟我聊。”

  助理A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了。

  上次开会的时候老板骂乐海的ceo陈章涵是只知道转圈的驴,也难怪人家只愿意让楚秘书转达。

  楚上青喝了口水,放下了水杯,又拿起另一个文件夹:

  “好的,下次我会让陈总预约老板你的时间。现在我有几份文件要您签字。”

  她走进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傅南商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门又关上。

  助理B的私人手机抖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回了个加一,然后立刻继续工作。

  手机上抖起了一串的“+1”。

  被人们排的那句话是:

  “匿名:好希望楚秘书能揍老板一顿哦。”

  楚上青当然不会对傅南商诉诸暴力,作为傅南商的亲信秘书她有一些事要和自己的上司确认。

  “陈章涵那边会重新考虑下半年的项目规划方向,他还是认为现在的大IP开发是没有错的……”

  傅南商没有坐回到办公桌后面,而是干脆坐在了办公桌上,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看着有些阴沉:

  “没有新的玩法和原创的核心世界观,乐海为什么还要用他陈章涵呢?找一个IP掮客就够了。”

  “可老板你不会信任一个IP掮客,你还是更信任他。”楚上青用最快的速度消除掉他在沟通中的负面情绪,“所以你要做的是说服和权衡,不然我可以现在就替你写一份离职通知给他。”

  傅南商看了楚上青一眼。

  他坐在办公桌上,比只穿了短靴的楚上青要高,能看见她的发顶。

  也能看见她的眼睛。

  楚上青继续自己的沟通工作:“在让秦晓芯进入乐海这件事上他已经认可了,秦晓芯我之前就跟她聊过,三十二岁还愿意冒险进入自己喜欢但是陌生的行业,她是个会抓住机会的人。”

  “嗯。”傅南商应了一声,“她的游戏关卡设计很有想法,只是对程序框架的认知还是高中水平。”

  “好的,安排一个能协调前后端并且踏实谨慎的团队给她。”

  “嗯。”

  傅南商眨了眨眼睛。

  “下午还有行程吗?”

  “下午有和原料商的会。”

  绕过他,楚上青把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把咖啡喝了能好一点。”

  “太苦了。”

  他无所不能的秘书笑了笑,说:“如果你没有通宵玩游戏就不需要用半糖的美式咖啡来提神了,你说对么,老板?”

  傅南商又低下头。

  “这几份合同法务已经修改好了,也经过了办公室的二次审读。喝掉咖啡,好好工作。”

  说完,楚上青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门重新关上。

  傅南商摘掉眼镜,端起咖啡端详了一会儿,像喝药一样地喝了下去。

  ……

  下午和原料商的商谈会进行的很顺利,到了下班时间,顶楼的所有人都准时离开了办公室。

  有楚上青秘书带领的董事长办公室并没有鼓励加班的习惯。

  助理A和助理C一起走向地铁站的时候还没忘了吐槽她们老板今天的丰功伟绩。

  然后第八百零九次感叹:

  “楚秘书是欠了老板多少钱,每天兢兢业业给他这么……”

  “不知道,大概是祖宗八辈的裸|贷吧。”助理C也不理解,如果让她想楚秘书这样协调几乎所有细节装裱老板的所有脑残行为,一个月一百万她都不干。

  “我突然想起来我刚进公司的时候还磕过老板和楚秘书的CP。”助理A看了一眼卖章鱼小丸子的档口,又摸了摸自己的腰,选择放弃。

  助理C抖掉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你没事吧!楚秘书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

  “冷酷总裁和冷静御姐,我那时候年纪小嘛,太年轻,还对老板的皮相有滤镜。”

  顺着人流走进地铁站,两位助理笑着说:

  “楚秘书怎么会喜欢老板?”

  “她又不是疯了。”

  事实上,楚上青确实喜欢傅南商。

  喜欢了很久。

  “你喜欢傅南商,可你不知道,在他的故事里你不过是一个恶毒女配。”

  楚上青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家墙上的投影视频。

  不为人知的心事久藏心底,瞬间被展露的明明白白。

2. 第 2 章 “如果从我十八岁对他心动……

  “欢迎来到《迷糊逃妻:冷情霸总别爱我》的故事世界,作为这个故事中的一个女配,你将有幸知道自己的命运。”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放下了遥控器,没有再试图找到她原本要看的财经频道,很显然,现在离奇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投影仪在尽职尽责地播放着一个女孩儿和霸道总裁从从互相看不顺眼到逐渐相爱的故事。

  那个霸道总裁长了一张和傅南商一模一样的脸。

  身边有一个冷漠无情的秘书,很巧,和她楚上青也长得一模一样。

  楚上青随手从桌上拿起了纸笔。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搞定整个世界的男人!”

  女孩儿对着男人的背影大喊。

  第二天她被关在了厕所里。

  这当然是女配指使的。

  接着是她打印文件的时候没有纸。

  要抱着开会的材料跑上十八楼。

  女孩儿把这些都当成了那个霸道总裁对自己的报复,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傅南商!你无耻!”

  “啪!”

  一个耳光抽在了傅南商的脸上。

  故事里的女配也立刻给了女主一个耳光。

  “停。”故事外,同样的脸庞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淡定。

  投影仪暂停。

  楚上青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甜白,喝了一小半,她又拿起了纸笔。

  “刚刚那里,倒回去,回放,懂么?”

  画面倒了回去。

  故事里:“啪”一个耳光抽在了傅南商的脸上。

  故事外的楚上青:“再往前一点。”

  故事里:“傅南商!你无耻!”

  故事外的楚上青:“再往前,大概四秒。”

  画面继续倒带。

  从公司大门走进豪华的傅氏大厦,傅南商说:“M集团在城西青瓷街的商业改造,这个竞标的事交给二叔……”

  “傅南商!你无耻!”

  “啪!”

  耳光接上。

  楚上青低下头,飞速记下:“城西青瓷街,M集团这个改建规划跟我之前的猜测是一致的。”

  看着傅南商挨了三个耳光之后,她成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视频又停了下来。

  楚上青摆摆手,仿佛在听什么商业报告:“你继续。”

  视频继续播放。

  剧情和台词都在继续,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的气氛却很严肃。

  “停,倒回到五秒之前。”

  视频从五秒前开始。

  “大盘今日预计会在三千七百点后下挫一百五十点,到时讯俱实业的庄家应该会趁机出货。”

  ……

  “停,从……十秒前开始。”

  “由于全球范围内建筑材料上涨的原因……”

  ……

  “刚刚那一段再放一遍。”

  “建宁实业在宁波港抛售的万吨钢材,兴达实业有意联合傅氏一起吃下。”

  ……

  “四秒。”

  “大盘指数上扬冲击四千点。”

  ……

  “五秒。”

  “兴达实业的董事长打算向孙老的孙女求婚。”

  “干得不错。”这句不是台词,是楚上青对投影仪说的。

  ……

  “傅南商,我爱了你六年!六年!陈章涵说我是你的一条狗!所有人我把一切都给放在了你的身上,你为了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你沦落成了现在的样子?!”

  故事里的女配撕心裂肺。

  故事外的气氛越来越董事会。

  视频播放器也似乎越来越狗腿。

  楚上青全程没什么表情,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偶尔喝几口甜白葡萄酒。

  终于,整个故事都播完了。

  男主和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恶毒的女配一无所有地滚出了他们的人生。

  “能麻烦你再播放一遍吗?”

  整个故事又从头开始。

  “欢迎来到《迷糊逃妻:冷情霸总别爱我》的故事世界,作为这个故事中的一个女配,你将有幸知道自己的命运。”

  旁白的语气隐约有些尴尬。

  看着叫白小叙的少女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楚上青又给自己续了半杯酒。

  整个做成的视频全长大概一小时五十分钟,内容还算充实。

  看到第三遍的时候,楚上青要求开启两倍的倍速播放。

  看完第十遍,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

  楚上青给自己整理出来的未来商业变化节点标注了序号,一共六十一条。

  “谢谢,如果这些是真的,我会给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会给你一部分提成,如果你能够以我能提供的物质转移方式收取的话。”

  已经暗下去的投影仪指示灯又亮了起来。

  旁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是爱了傅南商六年吗?看见自己为了他落到那个下场,你为什么一直都在关心别的?”

  “是七年。”

  捏了捏鼻梁,楚上青轻声说:

  “如果从我十八岁对他心动开始算起,我喜欢了他七年。”

  真的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岁月,横亘了楚上青一生中最青春美好的时光。

  有很短的一瞬间,她的表情很柔和。

  二十五岁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露出了疲惫和缱绻的模样。

  灯光柔软地照下来,她对着空白的墙壁,有一点点的怅然。

  然后,她笑了:“可我更爱钱,爱了二十四年。”

  “傅南商,他很好,可他不值钱,我规划的人生里,钱是阶段性的目标,他不是。”

  看着被自己密密麻麻写满了的纸,楚上青说:“钱能带给我的人生是可预期的,男人带给我的人生是不可预期的,哪怕这个男人是傅南商,所以,感情就是考卷上的附加题,商业合作里作为点缀的口头意向,上司给你的来年许诺,会在一瞬间觉得很美好,但是也只到那一步。”

  没人为了附加题悬梁刺股。

  没人为了口头意向通宵达旦。

  没人为了来年的许诺披荆斩棘。

  能拿到手的具体的报酬才是真实的,人们都这样活着。

  “更何况你现在告诉我,这个男人还大概率跑掉。”

  楚上青摇了摇头。

  旁白的语气有些底气不足:“那你还陪在他身边……”

  “以百万计的年薪,和堪比年薪的奖金和分红。”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

  “还有事么?”

  楚上青抬起头,她家的投影仪好像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存在来到她的家里。

  然后被她折磨。

  ……

  傅南商将要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看了一眼窗边的桌子,看见了装着三明治的纸盒。

  “她还没来吗?”

  “楚秘书今天上午要求居家办公。”

  助理A说。

  请假是不会请假的,社畜到了他们这个地步的人是不可能轻易放弃全勤的。

  傅南商又环顾整个顶楼,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见楚上青,他放下要推开门的手。

  “董事长,有几份文件楚秘书已经指导我准备好了,您现在看吗?”助理C站起来问。

  “嗯,好,送进来吧。”男人仿佛终于回过神来,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

  说是居家办公,楚上青并没有真的一直呆在家里,补觉到上午九点半,她起床之后约了最近的医院做了个体检,重点做了脑补CT。

  在各个项目的间隙,她完成了网上所有能找到的自测表,包括且不限于SDS(抑郁自评量表)和SCL90(症状自评量表),得到的分数都很健康。

  下午一点二十,她准时出现在了傅氏集团顶楼,却没看见傅南商。

  “老板上午十一点就出去了,说工作下午回来做。”

  楚上青点点头,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掏出手机看行程。

  她的桌上还摆着没吃的三明治,楚上青想了想,把三明治拿去茶水间用微波炉加热了下。

  助理A看见了,小声说:“楚秘书你没吃饭啊?早知道给你订一份午饭了。”

  “我更喜欢吃这个。”楚上青说,她是特别奇怪的中西合璧口味,铁板黑椒牛柳和柔软的面包搭配在一起对她来说比单纯的中式或者西式工作餐都更合适。

  “楚秘书,我一直想问的,你定的这家三明治真的这么好吃吗?”助理A摸了摸自己的腰,“我最近感觉自己胖了诶,想吃点减肥餐。”

  “减肥也没必要减早餐,影响了工作反而是本末倒置,而且,你胖了吗?”

  楚上青很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摇头说:“可能是你加了外套吧,我觉得你比夏天的时候看着还瘦一点。”

  “是吗?”

  助理A瞬间高兴起来,她左右看看,掀起西装外套看了看自己的侧腰。

  “和夏天的时候一样吗?”

  看着她转圈儿摸自己的腰,楚上青想起的却是昨晚自己看见的视频内容。

  因为帮助那个“恶毒女配”欺负女主,顶楼所有助理都被扫地出门,一群勤勤恳恳讨生活的社畜,竟然是这么一个恶俗宫斗小说一般的过程和结局

  ——整个故事,槽点最低的竟然是那个名字。

  隔着茶水间的玻璃门,傅南商提着纸盒站在那,看着楚上青垂着眼对别人笑。

  抬起头的楚上青也看见了他。

  助理A在半秒之内让自己从试图展翅的麻雀变回了人类。

  楚上青已经拿着热好的三明治走了出去。

  傅南商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点。

  “来一下。”

  “好。”

  楚上青把三明治放回到了自己桌上。

  眼睛的余光看见了她重新誊抄过的本子。

  昨天晚上她一直很平静地去看待那个“故事”。

  看见傅南商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如果这个本子上写的内容都会成真。

  那傅南商也会变得偏执、易怒……还犯法。

  别的也就算了,一个犯法的董事长对于整个集团的商誉损害都是巨大且无可挽回的。

  “苏助理,我想买几本书放在董事长办公室。”

  “好的楚秘书。”

  助理C立刻打开了办公器材管理文档。

  “就买全套刑法吧。”

  “啊?”

  助理C一脸茫然地看着楚上青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3. 第 3 章 她是楚上青。幸好她是。……

  拥有一整面落地窗的顶楼办公室采光最好的地方有两处。

  一处是外面靠窗的办公桌,那里属于楚上青。

  另一处是拥有两面玻璃墙可以180°采光的董事长办公室。

  坐在窗边,偶尔会让人感觉自己是漂浮在空中一样。

  现在这个采光最好的办公室却是暗的。

  窗帘闭合,唯一的光源只是还没关掉的投影仪。

  楚上青进来的时候,傅南商正在整理正对投影屏的沙发,一摞本月最新出的单机游戏都被他收了起来。

  他又戴上了那副金丝眼镜,外套也已经脱了下来只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子也挽了起来。

  楚上青进来的时候他正好看向门口。

  晦暗又斑斓的光照在他的镜片上,成了另类的装点。

  视线自然而然擦过傅南商解开两颗口子之后微微露出的锁骨,楚上青摁下了墙上控制窗帘的开关,两道秋日的阳光一齐照进来,明亮坦荡,迅速驱散了一切会让人暗生妄想的晦涩。

  “FST峰会的请柬已经到了,就在下周末,这次你去吗?”

  傅南商说:“问一下FAY和UG的负责人去不去,如果去的话我就跑一趟美国。”

  FAY是全球最大的游戏引擎开发公司,UG则是另一款传奇引擎“联合引擎”的开发公司,傅南商一直希望乐海能与这些顶级厂商合作,由乐海主导开发一款独立的游戏引擎。

  “好的,信岛地产今天也发函问你会不会去参加FST。”

  傅南商开始解开自己带回来的纸袋,显然对信岛地产不感兴趣。

  楚上青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等确定了傅南商的行程之后再给对方准信就可以了,至于到时是否单独商谈,还是要看对方的诚意。

  “你吃午饭了吗?”傅南商拿出来的居然是几个保温袋。

  “还没。”楚上青想起了自己三明治。

  “那就一起吧。”

  用手指夹着筷子递给楚上青,傅南商自己先捧起了一碗米饭。

  楚上青也不跟他客气,她也是真的饿了。

  傅南商把鱼汤装在塑料碗里递给她,她立刻接了过来。

  炖成奶白的鱼汤用了白胡椒和芹菜调味,居然还有炸过的荔浦芋头,暖热的口感里还有油香味和绵绵的香甜。

  鱼也是炸过的,鲜、嫩、香与细微的辛辣是一体的。

  不知不觉楚上青先喝了一大碗汤,鼻尖已经微微有了汗意。

  脸颊有些发热,楚上青解开了外套的扣子。

  “M集团在城西的改建计划,卓南那边给了几个猜测,老洋街牵扯到制药厂外迁缓慢,现在看改建价值不大,旧轻工厂的小区拆迁成本比较高,剩下的就是老商业街和青瓷街。”

  青瓷街是她一直以来的猜测,只不过更多的人更看好老商业街,毕竟老商业街距离地铁站更近。

  楚上青看重的却是青瓷街距离两所三甲医院更近,M集团想要建造一个综合性的养老实体,对交通的考虑很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换一个角度想,地铁站附近停车也更难。

  “青瓷街,和卓南那边说一下,我们把考察重点放在青瓷街。”傅南商毫不犹豫。

  “理由呢?”

  “我的直觉。”傅南商回答得很肯定。

  在一瞬间,虽然很荒诞,楚上青还是想到了“故事里的男主角是否真的存在天赋异禀”这几个字。

  吃了一口线椒黑椒烧的剔骨肉,她点了点头。

  “好,我会去沟通。”

  把匪夷所思变成理所当然,也是她这个秘书的职责范围。

  饭碗遮着小半的脸,傅南商的眼里的光也被眼镜妥当地遮掩住了。

  “哦对了,有件非公事。”吃过了饭也谈完了公事,楚上青走出房间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

  正要摘眼镜的傅南商停住了动作。

  楚上青组织了一下措辞:“你周六有空吗?”

  “有。”

  “那你……早上别吃饭,八点来接我。”

  “好。”一秒钟后,傅南商又回答了一个单字。

  ……

  周六的早上,没怎么睡好的楚上青看见了傅南商,眉头忍不住皱了下。

  “怎么了?不舒服?”

  楚上青穿得很简单,上班的时候衬衣和高腰裤是职业装扮,平常她是卫衣和运动裤就能出门的,今天因为要和傅南商一起,她穿的算是有点休闲又不至于幼稚的针织衫加半身裙。

  可是傅南商似乎就穿得过分清凉了……

  “只穿一件衬衣你不冷吗?”她问对方。

  依然是衬衣加金边眼镜,依然是袖子挽起,站在秋季的晨风里,傅南商说:“冷?没有。”

  语气十分斩钉截铁的样子。

  楚上青却还是不满意:“你身上的衬衣都是金属纽扣,我回去给你拿件衣服换上吧,之前你借我的衣服我干洗完了还没还你。”

  “不需要。”傅南商笑着拒绝了这个建议。

  楚上青的眉头还是皱着的。

  M集团的改建地点还没公布,所谓的“剧情”还没开始,为什么自己已经认识了好几年的人已经开始变得有点奇怪?

  她用自己非工作时间并没有多少的耐心低声说:“你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尤其是头部,我希望你做个核磁共振,您身上金属扣子太多了,到了医院会很麻烦。”

  “医院?检查?”在秋风里也有些温暖的俊美容颜像是突然离开了暖棚,被看不见的疾风骤雨给摧残到憔悴。

  “你让我来,是要我去体检?”

  傅南商垂下了眼睛。

  “对。”楚上青说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上次我见到阿姨她还说有个牌友的儿子才二十六岁查出来了脑瘤晚期,我答应了她会陪你去检查一下。”

  楚上青并没有撒谎,确实有这件事,不过已经被她忘了几个月。

  “好。”握住车门手把的手指动了动,才松开,傅南商直起腰,“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在车里等我。”

  “还是在客房的衣柜里。”楚上青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门卡。

  “嗯。”

  傅南商吐了个单字就快步走开,过了几分钟重新出现,不仅没有了那件有有些华丽的金属扣衬衣,也没有了最近很得他宠爱的金属框眼镜。

  楚上青也没在意,周一的时候她可以给傅南商带过去。

  到了医院,男人去做检查,楚上青也在看自己之前的检查结果。

  很正常。

  没有哪里多出来什么。

  剧情里那个疯癫、偏执、迷失了自我还总是自我感动的女人并不是被人移植了什么芯片控制产生的。

  要么那个“故事”是假的,不存在的。

  要么,只要她的大脑还能控制她的身体,她就不会让自己变成那副模样,这是她应有的能力和自信。

  楚上青又想起傅南商最近的些微反常。

  看了一眼还关着的检查室大门,她掏出了手机:

  “你好,秦医生,我是楚上青……不,不是我最近遇到了什么心理问题。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最近的行为有些反常,着装比之前更追求别人难以理解的仪式感,在说话的时候更情绪化。”

  虽然不是工作的时间,楚上青还是尽量去藻饰了一下傅南商最近的怪异。

  因为太了解,很多细微的变化在她的眼中都被放大成了反常。

  在位高权重之后,傅南商大半还是像从前那个学天体物理的理科男,在穿衣打扮上并没有什么追求和癖好,不至于买一打同款不同色的格子衫,也是有什么穿什么,最近却总是穿着白色的衬衣,戴着金边眼镜。

  挽起衬衣袖子这种事他在夏天都很少做,现在却总是会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就将袖子挽起来。

  还有领口,总是解开两颗扣子。

  “他说话时停顿的时间也变长了。”

  手机里传出了一个懒洋洋的女声:“楚小姐,现在是周六早上八点五十,你有没有你至今单身会不会是因为你并不会享受生活?这么美好的周末连个懒觉都不睡……哈……你那个朋友是不是恋爱了?”

  心跳了一下。

  楚上青否认:“没有,他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

  “那也是荷尔蒙分泌旺盛,对性的渴望在主导他的思维,让他下意识变得与众不同。”女人笑着说,“换言之,他思|春了。”

  楚上青突然想起这位心理医生也是弗洛伊德的信徒,总觉得性就能解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心理问题*。

  如果是从前,楚上青会嗤之以鼻。

  可是她不久前刚知道傅南商可能会在一段时间之后为了一个女孩儿疯魔痴傻。

  她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种影响,会到什么地步?”

  “哈哈哈。”女人笑了,“楚小姐,我知道你一直把理性看得重于感性,可情杀占所有谋杀诉讼比例的百分之三十*,人对性的渴望在激素的影响下控制了大脑,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你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

  是的,我不会。

  挂掉电话,楚上青对自己说。

  傅南商从检查室出来,就看见她低头看着手机,手机的屏幕是暗的。

  永远笔直的脊背轻轻抵在了医院的墙上,像是刚刚丢失了什么找不回来的东西。

  让人无端会想起弄丢了气球的小孩子。

  “楚上青。”

  楚上青抬起头。

  看着傅南商向自己走来。

  这个男人,会爱上一个女孩儿。

  然后为了这个女孩儿,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她看过他成千上万次的背影,终究有一次,她要看他离开有自己的世界去拥抱别人。

  七年来的无数瞬间似乎在她身后成了一个影子,在她身后,要将她拉入情绪沉沦的深渊。

  可楚上青选择挺直自己的腰。

  她是楚上青。

  幸好她是。

  发丝遮盖脸颊,她用手指掠开,露出的是笑容。

  ……

  周一的早上,楚上青是捧着上百页文件走进董事长办公室的。

  步伐坚定,一如既往:

  “老板,我们要赶在你脑子出问题之前搞定这个十二个项目和二十一份投资意向……”

  傅南商:“……”

4. 第 4 章 “不用再给别人做Plan……

  “……什么叫……我脑子出问题?”

  傅南商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体检报告没有问题。

  不仅是没病没灾的没有问题,是虽然总是熬夜但是也比正常人健康的那种没问题。

  他的楚秘书看着他:“老板,这个世界是概率学的世界。”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

  傅南商整了下自己的袖扣,他今天穿了西装,搭配领带和无边眼镜,头发也很梳得很妥帖。

  可楚上青并不关心:“就像这里的一些项目和投资意向,都带有一定的预测性,赌的就是概率。”

  “这句话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傅南商突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从楚上青的怀里将文件接过来,“你以前也赌过概率。”

  楚上青垂着眼笑:“是么?我还以为自己一直是做的流程式工作,毕竟我是一个秘书。这些文件你看一下,如果觉得可行我会录入系统。”

  “好。”

  “那我先去工作了,有问题随时叫我。”

  “好。”

  傅南商抱着文件看她快步走出去,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些文件。

  “唉。”他叹了一口气。

  解开西装的扣子,脱去拘束,又摘了眼镜,他开始看这些文件。

  就像楚上青说的那样,这些文件都是建立在对未来的一定预设上,却也有很强的可行性。

  而且,每一份计划都有PlanB。

  这非常非常地楚上青。

  笔尖在纸面上画了个圈,圈出了“PlanB”几个字母,男人突然笑了。

  “楚秘书,兴何资本的宋总想约你见面。”

  “电话转给我。”

  “好。”

  兴何资本同样隶属于傅南商名下的商业版图,和乐海一样是由继承傅氏集团之前的傅南商以个人名义创建,主要从事项目发掘和天使投资的工作,与乐海CEO陈章涵一样,兴何资本的CEO宋沁雅也是傅南商的合伙人,同时也是他的大学同学。

  “小楚楚,我在楼下,来跟我一起喝杯早茶吧。”

  “如果是公事,今天我实在没有时间,只能给你半小时,如果是私事,我们可以下午下班后再聊。”

  电话里的女人声音突然甜腻起来:“有公事也有私事,哎呀,怎么办,姐姐我就是这么公私不分讨人厌呢。”

  楚上青还是答应了邀约,她也有些公私不分的事要请对方帮忙。

  离开傅氏大厦走二百米有一家颇有名气的广式茶餐厅,贪图享受的宋沁雅是绝不肯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来聊天的,必要吃吃喝喝还有人伺候,在这一点上她与办公时候什么享受都可以将就的楚上青截然相反。

  “来尝尝这家新出的虾饺,我前几天就看探店视频里说了,今天来拔草还顺便带你享受下,有没有觉得姐姐对你特别好呀?”

  此时的宋沁雅一头卷发被临时扎起,俨然一副老饕要享受美食的架势,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位手握二十多家公司命脉的强硬派投资人。

  虾饺确实做的不错,楚上青吃了一颗,她今天的早餐是虾仁腌肉三明治,对虾仁的兴趣已经降到了最低,倒是当季的秋葵不错,她吃了几筷子。

  “之前我给傅小南看的那家资讯平台,他有没有什么意见啊?你给我透个底。”

  楚上青喝了一口茶,说:“老板对病毒式推广继而市场排他的做法并不看好。”

  这却是过去十年来无数“行业独角兽”崛起的秘诀。

  放下筷子,宋沁雅幽幽一叹。

  “他如果也这么说,我也不必找你,他居然批复说‘羊群里最瘦的羊都比你有脑子’,我们公司里的经理都懵了。”

  “我们都知道‘羊群效应’,可羊群里的头羊如果掉下山崖,其余的羊并不会跟着一起跳下去。”楚上青的声音有些低。

  宋沁雅的直起身:“你是说要出事了?傅小南告诉你的?”

  不是,是《迷糊淘妻:冷清霸总别爱我》的剧情告诉楚上青的。

  不过她不会这么说。

  事情发生之后从结果倒推原因经常被人看作是刻板和无效的,但是,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即使倒因为果,在别人看来也是神一样的预测了。

  “烧钱,无限制扩大,形成垄断型行业托拉斯,这样的游戏已经玩了十年了,已经够久了。”

  宋沁雅叹了口气:“钱太多了也是真的烫手,不做这一行我都不知道一些人是真不把钱当钱,烧起来那纸币都不如纸钱,太吓人了。好,公事说完了,我问你个私事。”

  说是私事,她却从一旁的手袋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上次开会的时候傅小南说想再开一家资产管理公司。”

  “这是私事?”楚上青接过文件,看完第一页,她抬起了头。

  “你举荐我去做负责人。”

  “对呀,我都说了是私事。”宋沁雅面带微笑,“你的工作能力不必再说,咱们这一路都是一起走过来的,我现在是作为朋友劝你,你十九岁就来帮傅小南创业,我们这些老搭档这些年陆陆续续都人模狗样了,只有你,无所不能的楚学妹成了无所不能的楚秘书。六年了,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以后,给自己多捞一点。”

  这是做朋友才会说的话。

  楚上青面露微笑:“我现在赚的也不少,以后会赚得更多。”

  “不光是钱,名利,名利,地位,这些东西说起来都觉得不是好东西,可也少不了。我们这些老朋友都知道,这些年要不是你一直在给他兜底,给他准备那些PlanB,咱们也难走到今天,可不能只有咱们知道呀。楚总听起来总比楚秘书好听,就算你不在乎……就当是给自己也规划一个PlanB。”

  这样的话,宋沁雅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算年纪她比傅南商还大四岁,比起楚上青足足大了七岁,当年她和傅南商一起创业的时候,楚上青一边上学一边来帮忙,在她眼里起初这就是个凑热闹的小丫头,后来发现小丫头认真稳妥不失精明,远胜同龄人,她心中就多了惊叹,再后来知道这个小丫头竟然放弃了保博的机会来为他们做后勤工作,她真的很受触动,也真心想为她打算。

  “PlanB,我一直有的。不止PlanB,我现在……可以一直排到PlanZ。”

  楚上青说得一本正经。

  宋沁雅差点笑喷出来:“你跟我说说,你的PlanZ是什么?”

  “是一年赚足够的钱,然后做想做的事。”楚上青面色带着浅浅的笑。

  “我先不问你怎么赚钱了,有了足够的钱,你想做什么呀?”

  楚上青低下头,端起茶杯,“不用再给别人做PlanB,也不再把自己规划成别人人生的PlanB。”

  这句话楚上青也是对自己说的。

  她爱一个人六年,却从没想过轰轰烈烈的热恋,热热闹闹的告白,甜甜蜜蜜的厮守。

  她只是幻想过有一天傅南商转身看见她,觉得他们在一起会很舒服很平静,于是他们试试走下去。

  这一切都建立在傅南商不会真的爱上别人的基础上。

  这是她为傅南商准备的PlanB,用她自己。

  也许,大概,是用不到了。

  她也要考虑如何从自己的这段人生旅途中体面退场。

  带着足够的钱。

  “我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能不能帮我做一个数据模型?”

  “好呀,这个简单。”宋沁雅欣然答应,“这种事你真该找傅小南,他搞这个可太熟了……”

  话说了一半,宋沁雅停住了。

  楚上青走了之后,宋沁雅突然“啧”了一声,掏出手机。

  “傅小南,我问你个事儿,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始追你家秘书啊?再不追人跑了。”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倚靠在玻璃墙上,看着楼下蝼蚁往来般的车水马龙。

  “她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就回去了,你别跟我在这喝醋啊,我好吃好喝供着小楚楚吃了早茶呢,你这人,恋爱没谈成,一天天瞎喝醋。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就给小楚楚介绍男朋友了,高薪高学历高能力高颜值的四高美少女,放在外面分分钟给你找几百个情敌。”

  傅南商摸了下自己的衣服。

  “你之前说……我和她总在一起,如果要谈感情,得有点新鲜感。”

  宋沁雅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你干啥了?”

  “换衣服。”

  “啥?”

  “我按照二十到三十年龄段女性用户最喜欢的人气游戏人物换了衣服。”

  “噗——”掌握二十几家公司命脉的兴何资本CEO宋女士差点被呛死在一家茶餐厅里。

  “傅南商啊傅南商,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你但凡能把你赚钱的本事分……分百万分之一给你的情商,你也不至于追了三年人家都没感觉!她有什么反应?是不是觉得你突然骚包了?”

  傅南商挂掉了电话。

  他并不想告诉宋沁雅楚上青让自己去医院检查了脑科。

  私人手机再次响起,傅南商直接关机。

  看向那些文件,他又想起楚上青说过的话。

  她说过两次赌概率的话。

  一次是今天,一次是很多年前,他第一个项目失败,想尽办法弄来的五十万打了水漂。

  “每一件事成功或者失败都是有概率的,你们创业赌的就是概率。”学历史的女孩儿竟然说起了概率学。

  “我赌输了,成功的概率是零。”

  “再试一次,我帮你赢。”

  “你?”

  “你别小看我,你去执行你的计划,我给你在后面准备PlanB,提升你获胜的概率,赢的概率说不定会加倍。”

  她笑得信心满满,她做到了。

  穿着大学文化衫的女孩儿一直在帮他获得胜利,赢到了今天。

  可是感情是零和博弈。

  她是楚上青,他面对她没有PlanB,必须万无一失,必须赢得胜利。

  必须让概率成为百分之百。

  他不能容忍百分之九十九,因为不能容忍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失去。

5. 第 5 章 “各部门注意,老板的电脑……

  “有点实际行动好吗?你自己在玩变装小游戏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啊?说不定还以为你谈了个造型师的女朋友呢!你要追女孩子,你要增加的是互动,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在自我感动。你要和对方品尝一样的味道,增强一样的感受,这样才能拉近距离!”

  宋沁雅到底还是通过工作电话发语音把傅南商结结实实地说了一通。

  傅南商皱着眉头,不是很情愿地、又很认真记了下来。

  楚上青跟宋沁雅说今天很忙说的是实话,傅南商想要约谈的公司负责人确认参加FST峰会,他自己自然也要去,作为秘书楚上青要立刻和主办方确认流程,还要与不同的洽谈方敲定时间表。

  除此之外在国内的工作也要一一落实和确定。

  办公软件里各种消息往来如河流,稍有停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楚上青站起身走向茶水间。

  “楚秘书,我去吧。”

  助理C要接过她的杯子,被她拒绝了。

  “不用麻烦了,我也可以正好活动一下身体。”

  站在茶水间里,楚上青揉了揉眼睛,很久没有加班,这几天为了赶那些来自“未来”的项目和文件,她每天都是十二点之后才睡,疲惫是不可避免的。

  看了一眼咖啡机,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水杯放在了咖啡机的下面。

  恰好助理A也进了茶水间,连忙说:“楚秘书,你胃不好,还是别喝咖啡了。”

  “偶尔喝一次没事。”

  助理A还是摇头,把她的杯子从咖啡机下面移开。

  “你去年胃疼的时候太吓人了,还是算了吧,我记得小苏在茶水间放了阿华田,你要不要喝点这个?”

  “不用了,我不喜欢太甜的。”

  楚上青几乎下意识地摁了下自己的腹部。

  她的胃病并不是工作以后才得的,十四五岁的时候用笔顶着胃坚持读书几乎是她的日常,反倒是这两年极少犯病。

  “我胃疼起来很吓人吗?”楚上青依稀记得自己上次是喝了两杯啤酒突然开始胃疼的,只恍惚在一片昏沉和混乱中,没想到竟然到了吓人的地步,让同事记了这么久。

  “我不是说你吓人呀。”助理A在饮品柜看了一圈,“蜂蜜水楚秘书你也不喜欢……是老板,抱着你就往楼外冲,眼睛都红了,吓死人了。”

  楚上青被这话逗笑了,红着眼睛抱着她冲?这样的傅南商……怎么可能?

  助理A最终选了一罐核桃露倒在马克杯里,又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递给楚上青。

  “楚秘书你还是喝这个吧。”

  毕竟是同事的心意,楚上青还是端着核桃露走出了茶水间。

  助理A对着咖啡机长叹了一口气。

  上次楚秘书因为喝酒胃疼,那之后公司内部聚会再也不许喝酒,要是今天她因为咖啡胃疼,他们说不定就再也看不见咖啡机了。

  “我救了你呢。”助理A摸了摸咖啡机的头。

  楚上青回到工位就看到办公系统弹出的提醒,甚至没来得及坐下,她又端着核桃露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是哪份文件出了问题吗?”

  傅南商穿着西装坐在办公桌后面,无框眼镜仿佛焊在了脸上。

  “工作实在太多了。”他是在抱怨。

  面对老板的撒娇楚秘书冷酷无情:“需要咖啡吗?”

  “暂时不用。”傅南商抬起头看向投影仪,抽了下鼻子,他看向楚上青的杯子,“你在喝什么?”

  “核桃露。”楚上青无奈,“你要尝尝吗?”

  “好。”傅南商喝掉了自己杯子里最后的水,“给我倒点儿。”

  楚上青放下自己的杯子要去给他也弄一杯回来,傅南商却期待地看着她的杯子。

  “就倒一点好了。”

  楚上青还是照做了。

  她走到桌边的时候,傅南商戴着袖扣的西装袖子突然靠近,她干脆把对方的杯子也拿了起来。

  那只袖子又挪了回去,有些不为人知的失落。

  味道很甜。

  还有点苦。

  专属核桃的味道几乎要充满人的整个颅腔,傅南商皱着眉忍过去,觉得这东西也不能说是难喝。

  “怎么样?好喝吗?还要吗?”趁着他细品的时候楚上青把一个哈欠憋了回去,眼里有些湿润。

  傅南商抬起头,不小心看见楚上青的眼睛里的自己,又低下头去看剩下的浅褐色液体。

  “不用。”他说话的字数又开始变少。

  看一眼那些文件,他的说话功能开始恢复:“对了,那个……之前美国几个大厂的开发者大会我本来想看一看,结果你送来了这么多文件,要不你替我把视频看了吧。”

  “好,我会整理出来。”

  傅南商立刻站起来,拿起了投影仪的遥控器:“你现在就在这儿看吧,有什么比较前沿的东西我们还可以讨论一下。”

  “现在?”

  想想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处理工作,楚上青觉得也可以用来看看视频。

  窗帘拉上了一半,投影仪打开,穿着衬衣和牛仔裤的短发中年男性在侃侃而谈,楚上青戴着耳机认真听着,记下对方说的要点。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傅南商看着一份文件上的PlanB,让自己不要去看楚上青。

  宋沁雅让他拉进和楚上青的距离。

  多近?

  是刚刚几乎要碰到的刹那吗?

  明明也有过更亲近的时候,工作中不小心的触碰多不胜数,认识这么多年,也有过摸头拍肩,可是因为别有用心,处心积虑得胸口发疼。

  他觉得冒犯。

  自己的用心和靠近是冒犯。

  楚上青在心无旁骛,楚上青在努力工作,因为他太了解,越发觉得对方每一个专注的瞬间都是不容动摇的。

  所以那一下小心的尝试,就像那一口核桃露,似乎甜,似乎苦,又味道奇异。

  不是他想象中他们靠近的模样。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明明喜欢了对方许久,却还是停留在自作多情的阶段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南商突然察觉到另一个人的呼吸似乎变得绵长起来。

  抬起头,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低着头,眼睛已经闭上了。

  “我就说你做的工作实在太多了。”

  他无声地摇摇头,轻轻站起来。

  十二个项目和二十一份投资意向并不意味着三十三份尽心竭力,对于楚上青来说,意味着三十三次全力以赴和三十三次设置同样严谨的PlanB。

  斜靠在沙发靠背上的楚上青呼吸轻缓,仿佛下一刻又会拿起纸笔变得稳定高效一如既往。

  可傅南商靠近的时候她并没有醒过来。

  有着精致袖扣的西装被人脱了下来,小心盖在她的身上。

  白皙修长的手小心掠过她耳边的碎发,替她把耳机取了下来。

  两人核桃露的香气在某一刻交汇在一起,彼此相拥,而拥有他们的人类毫无察觉,

  窗帘无声拉上,视频关掉,傅南商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借着光看楚上青睡得正香,笑了笑,走了出去。

  “老板?”

  “嘘——”

  助理们眼睁睁看着傅南坐在了楚秘书的工位上。

  助理C不明所以,助理A已经迅速往办公软件里发了消息。

  “各部门注意,老板的电脑进水报修,现在他暂时使用楚秘书的电脑。”

  她刚发完,各处已经热闹了起来。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对整个市场环境胡编乱造,这么多的字是怎么通过你的廉耻心出现在这里的?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基本的语言组织能力都没有,每一条都要别人帮你整理,记得将语文辅导的钱打到楚秘书的账户上。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我在乐海的项目通报里看到了你们想向影视公司转型的决心。

  ……

  不到十分钟,助理们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地怀念起了楚秘书。

  楚秘书!救命啊!老板他又发疯了!

  董事长办公室的沙发上,楚上青毫无所觉地睡了快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她对着昏暗的办公室茫然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打开窗帘,整理好沙发,她对着镜子看看自己身上并没什么不妥当,才拿着杯子走了出去。

  “老板人呢?”

  鹌鹑们,啊不,是助理们战战兢兢,其中助理A说:“老板说出去一趟下班之前回来,楚秘书你还好吧?”

  “还好,我耽误了大概一个小时的工作,一会儿下班了你们先走,我把工作补上。”

  “……也不用了,老板……”助理A是个有良心的人,实在说不出老板替楚秘书把工作做了的这种话,老板明明是嫌楚秘书的工作太少啊!楚秘书是工作量暴增啊!

  看她们的表情楚上青心里就有了准备,可看一眼电脑上的记录,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叹气。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请卓南地产上海分部重新提交上海地产销售的市场调查报告。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之前我们交流的内容请整理成文件提交@FST外联临时群全体成员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董事长希望乐海方面慎重考虑项目中关于大IP开发项目的数量占比,根据目前的市场调查显示玩家在没有创新玩法的情况下对大IP游戏的接受成疲软状态,更多的市场调查和论证是必要的。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我是楚上青本人,已经重回工作岗位,可以继续进行工作沟通。

  助理C的手机闪了闪,是消息弹了出来,她看了一眼,忍不住点了好几个+1。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小时,但是楚秘书回来有种看着春天重回大地的温暖。”

  “见识过了风暴才知道和平是多么可贵!”

  楼下带着纸袋重新回到傅氏集团大厦的傅南商又接到了宋沁雅的电话。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俩有没有拉进距离啊?”

  拉近了,没效果,还很别扭。

  傅南商选择再次关机。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如果宋沁雅能够做情感顾问,她也不会单身到三十二岁。

  大家都是一样的单身狗,理论知识丰富,脑补十分炫酷,操作起来一塌糊涂。

  俗称废物。

6. 第 6 章 “大师,我悟了。”

  婉拒了要一起加班的同事,楚上青继续核对工作流程,因为上班时间睡着了所以没完成的工作她并不打算留到明天。

  “我就知道你还没回去。”

  男人从电梯里出来,空荡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只有背窗而坐的女人神色专注。

  “很快就做好了,如果我的老板不要乱碰我电脑,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对谁都很客气的楚秘书对自己的老板反而不客气。

  尤其是在理论上的非工作时间。

  看看天,看看地,穿着衬衣的男人双脚并拢,要不是个头实在太大,倒像是知道了自己做错事的孩子。

  “先吃点东西。”

  楚上青摇头拒绝:“你要是有时间就把文件看完,我现在更想回家洗澡睡觉。”

  把纸袋打开露出几个还冒着热气的面包,傅南商往她的面前扇着香气,说:“刚炸出来的鸡腿面包。”

  敲电脑的手停了下来。

  楚上青看看他,将手伸向袋子。

  傅南商笑了。

  他很少笑,二十八岁的男人笑起来眼角会有一点纹路,并不明显,却显得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像是一棵树,一朵花,被阳光赐予了欢悦的能力,便从油画的框子里跳了出来。

  捏着鸡腿面包上插|着的木签,楚上青垂下眼。

  喜欢一个人七年,不是一点心动在心里渐渐发酵成喜欢,是无数细小的心动支撑着爱意像溪流一样叮咚不绝。

  无数次让自己放弃的决然后面一定有比无数次多一次的心动。

  “那份文件……”她熟练地让一点酸涩随着呼吸间离开自己的身体。

  “嗯?”

  楚上青已经神色如常:“我是说拆分重构乐海互娱的那份计划。”

  “我看了。”傅南商叼着面包跨坐在一把椅子上,“确实应该做了,乐海现在太大,项目却单一,陈章涵一心只想囤IP上市讲故事圈钱,应该给他找点儿该做的事。”

  光是单月流水破亿的游戏乐海就有四个,每月都能带来巨额的净收入,偏偏乐海不过是一家有限责任公司,最大的股东独占百分之九十五股份,是他傅南商个人,连身为CEO的陈章涵也不过是高级打工仔,傅氏家族里更是早就有人对乐海动过手,如果不是傅南商手段足够强硬,只怕现在的乐海早就彻底姓傅了,不只属于傅南商的那个傅。

  陈章涵为了彰显自己的价值,几乎是全心全意地在为乐海互娱上市做努力,也正因为知道他是在过分努力,傅南商表达自己对现在游戏开发方向不满的方式也只有调几个非乐海系的人进去。

  楚上青已经咬到了面包里的香肠,因为是热的,丰沛的肉汁小小地烫着舌头,让她顿了下才说出话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陈章涵聊一聊,你从卓南调了一个人本意是提醒陈章涵,可是傅氏很多人也会觉得自己有了插手乐海的机会,给他的压力是加倍的。”

  她捧着被傅南商用手指推近了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这是楚上青在看过了《迷糊逃妻:冷情霸总别爱我》之后想到的,在那个“故事”里的反派并不只有“恶毒女配”一个人,还有背叛男主、侵吞了男主资产的“炮灰”,这个“炮灰”正好是和傅南商携手打拼出了乐海互娱的陈章涵。

  楚上青是个多年工作经验的成年人,她并不会因为这个“剧情”而认定了陈章涵,正相反,因为她一直专注于流程规划和分类解构之类的工作,她更觉得陈章涵的“背叛”是被无数细节积累出的“概率问题”。

  降低这个概率才是处在这个位置的她应该做的。

  傅南商举着快吃完的鸡腿面包看着她:

  “你是觉得陈章涵需要安抚吗?还是你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楚上青咽下嘴里的面包:“你是老板,有些事应该你自己判断,我只负责建议和执行。”

  “是么?”傅南商脚下一蹬,靠近了一点,“那你作为朋友呢?你觉得陈章涵怎么样?”

  “朋友?”

  楚上青皱了下眉头。

  “我没把他当朋友。”

  并不是认识七年就可以做朋友的。

  傅南商又靠近了一点,他看见楚上青的唇角有一点鸡腿面包沾染的油渍,让他的手指发痒:“那宋沁雅呢?她是你的朋友吗?”

  “我们会彼此关心对方的生活,应该算是朋友。”楚上青又垂下眼睛。

  手指蠢蠢欲动,傅南商不知道自己现在又笑了起来。

  “那我呢?”

  电梯突然打开,助理A急匆匆冲了进来:“楚秘书,我正好在附近吃饭,菠萝炒饭你……”

  嘎。

  办公室里多了一只被冻住的麻雀。

  一秒钟后麻雀解冻了。

  “菠萝炒饭对胃不好,我忘了,我走了!”

  她几乎是用滚的回了电梯里然后拼命摁关门键,急切程度就是恨不能搬着电梯一起从顶楼跳下去。

  傅南商茫然,然后说:“于助理很照顾你。”

  “是,她也很怕你。”楚上青无奈。

  傅南商又笑了。

  视线移回到楚上青脸上,却看见她用纸巾擦了脸。

  属于傅南商的手指遗憾地勾了勾,落下了。

  ……

  又一天的傅氏大厦顶楼,繁忙如故。

  “于助理,问一下乐海互娱那边陈总的行程,老板想约他见面,私人行程。”

  “好的,如果订餐厅的话是订三位吗?”

  还在看电脑的楚上青抬起头:“私人行程是老板要见陈总的意思。”

  “哦哦哦!”名叫于露露的助理A如梦初醒,“好的好的,我刚刚脑子糊涂了!”

  看着楚秘书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她尴尬地捂了下脸,楚秘书说私人行程的时候她下意识就以为是老板要带老板娘请人别人吃饭,她没救了!

  自从昨天看见老板又甜又软地看着楚秘书她就中了毒!

  是的,又甜又软!

  于露露太熟悉那个眼神了!她家里的金毛也是这么看她的!

  “这两个文件打印出来,一会儿开会的时候要用。”

  “好的。”

  “辛苦了。”

  楚上青又进了董事长办公室,他们这次会议上临时加了一个讨论项目,正是她提出的。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内部讨论会上提出独立属于自己的项目。

  如果项目通过,她也会以顾问的身份参与到项目中。

  傅南商换了一身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俨然斯文败类。

  “楚顾问。”

  楚上青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叫自己:“这么称呼真有点奇怪,是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我只是是第一个这么叫你的。”说完,无故打扰自己秘书的无良老板就笑了。

  楚上青无奈地摇头:

  “不管身上加了什么工作,我在傅氏的主要工作都是你的秘书。”

  “我知道啊。”傅南商还是在笑,不为人知的喜悦笼罩着他。

  到了预定的开会时间,整个办公室都行动起来。

  于露露刚站起来就看见穿着灰色西装的老板打开门让楚秘书先出来。

  哼,献殷勤的狗男人!

  “啪!”于露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她恨自己不能失忆!不能立刻忘了昨天晚上看见的!她只有一个脑子!她处理不了这么庞大的信息量啊啊啊啊啊!

  整整一天于露露觉得自己都是分裂的,正常情况下她就是原本的小助理,可要是一看见老板或者老板和楚秘书在一起,她就会立刻想起昨晚自己看见的。

  这份文件要录入。

  老板找楚秘书居然找得这么勤吗?

  文档格式不对要打回。

  你一个老板是没断奶的孩子吗?

  调整行程。

  老板天天给我们这些打工人添麻烦,居然还觊觎打工人之楷模的□□!你个资本家配钥匙吗?配几把?!

  确定酒店和机票。

  你个狗男人你离我们楚秘书远一点!

  茶水间里,助理C小声问她。

  “露露,你今天怎么了?”

  “啊?我没怎么呀。”于露露呆滞地捧着咖啡。

  助理C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于露露沧桑地叹了口气,年轻人真是不懂啊,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就是遭了天谴。

  可有些话憋了一天,她还真想找个人聊两句:

  “苏芮,你觉得咱们老板和楚秘书……不对,我是说,那你觉得老板对楚秘书…… ”

  茶水间的门打开,楚上青走了进来。

  于露露瞬间闭嘴。

  “对了,于助理,刚刚的会议记录明天下午给我就可以,这次和老板出国参加FST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到时候老板有什么需要麻烦你多用心。”

  “啊,好。”

  “辛苦了。”楚秘书对她笑了笑。

  楚秘书接了水出去,也没有催着摸鱼的两个人离开茶水间,苏芮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忍不住叹息:“老板何德何能有楚秘书这样的帮手,他今天把人说的脸都青了。”

  是啊,楚秘书真好。

  于露露在心里连连点头。

  苏芮还在赞叹:“如果我是男人……”

  “那也不必了。”

  电光火石之间,于露露想起了消失在公司聚餐时的酒,还有差点消失的咖啡机:

  “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咱们都是女的,才会被选来做助理?”

  此刻,于露露觉得自己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辉,是大彻大悟之后才有的通透和明亮。

  “大师,我悟了。”她压低声音,如颂真经,“我们老板果然是一坨傻逼!”

  丫连追人都不会!

7. 第 7 章 这不是隔着一个太平洋快乐……

  自从发现了老板喜欢楚秘书,于露露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很多之前她觉得是因为老板脑子进水而下的决定,在加上了“老板喜欢楚秘书”这个前提之后突然变了一种风味。

  比如老板为什么最近总是穿得很风骚?以前她以为老板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夜生活,现在她明白了,他是在勾引楚秘书啊!

  比如老板为什么总在楚秘书不在的时候怼人?以前她以为老板是给楚秘书增加工作量,现在她明白了,他是在给楚秘书出气啊!

  于露露掏出了一副并不存在的粉色滤镜戴在了眼睛上,顿时觉得自己的社畜生活也比从前多了点乐趣。

  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她又是一只能苦中作乐的社畜了!

  “楚秘书,有内线电话,从卓南建筑打来的。”

  “好的。”

  坐在办公桌前的楚上青抬头看了一眼:

  “麻烦你接过来。”

  于露露转了电话之后继续做行程总结,很快,她看见楚秘书快步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几分钟后楚秘书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她一边拿上外套一边说:

  “于助理,我记得之前有一些卓南建筑过去三年的材料采购表已经传过来了。”

  “是的。”

  于露露迅速将文件调了出来。

  “你查一下……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采购的低合金结构钢,把结果发到我的手机上。”

  “好的,楚秘书。”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打开,穿着蓝灰色西装的老板也走了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

  于露露手上动作飞快。

  心里:啧啧啧啧啧啧。

  楚秘书婉拒了老板:“还是我先去看看情况,老板你去了没事也成了大事。”

  说完,她们无所不能的楚秘书就大步走进了电梯。

  于露露把楚秘书需要的文件传到对方手机上,用手抓了抓脸。

  哎呀,这是哪家的狗狗被关在家里了?

  楚秘书走了之后当天下班之前没有回来,于露露隐约觉得应该是卓南的建材上出了什么事。

  到了第二天下午,楚秘书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对于露露来说堪称噩耗。

  “于助理,这次去FST峰会由你带苏助理还有谢助理一起给老板提供辅助工作,我就不去了。”

  于露露:嘎?

  接收到了“噩耗”的人也不止她一个人。

  站在办公室门口,某人眉头紧皱:“我也不去了。”

  楚上青转身看他:“不过是一批钢材出了问题,有卓南的管理层在这事情好处理,我也不过是作为你的代表去表示一下态度,你留在国内反而显得这事很严重。”

  傅南商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查出来眉目之后直接报警处理。”

  “老板放心。”楚上青的神色很放松,“不管是谁做了手脚,不管这个人在卓南、傅氏或者傅家有什么关系网,我身后站着你,有你的态度在,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

  傅南商转身进了办公室,扶着门看着楚上青,楚上青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卓南也好,傅氏也好,老板你的亲信太少了。”

  傅南商没说话。

  他在愤怒。

  楚上青说的是对的,他接手傅氏三年,比起对乐海和兴何的用心,他对傅氏的态度太过放任。

  “从美国回来,我会对傅氏多用心。”他是在对楚上青做出保证。

  楚上青微笑。

  心里长长一声叹息。

  这是《迷糊逃妻:冷情霸总别爱我》剧情里第一件真正被她在现实中印证的事。

  在“故事”里的“男主”在事业上遇到的一个重大危急就是卓南地产建起的一所学校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导致整个企业的商誉跌到谷底,“男主”也被迫从傅氏辞职,加上乐海互娱也因为上市对赌而陷入危机,几乎可以说是在一夜间一无所有。

  现在学校还没建,楚上青推动了一次建筑材料抽查,在要建学校的那所分公司的仓库里还真的查出了问题。

  低下头看了一眼地砖,楚上青说不上是不是庆幸。

  飞机起飞向美国的时候,楚上青坐着傅氏董事长的专车到了卓南位于天津的分公司。

  从傅氏总部调拨的审计人员、卓南建筑总公司的相关人员还有分公司的一应管理者在门口等着她。

  “楚秘书。”

  楚上青从车里下来。

  这次,她的身前并没有一个人的背影。

  离开楚秘书的第一天,想她。

  上面这行字在于露露的心里反复出现了几百遍。

  她不光是替自己说的。

  明明是去国外参加峰会,之前每天穿得像个孔雀一样的老板现在一件黑色的长大衣把自己一裹就拉倒了,眼镜也不戴了,袖扣也没有了,头发也不发光了,脚上穿的也成了运动鞋了。

  沉默,沉默,沉默地上了飞机,沉默地看电脑,沉默地休息,沉默地下飞机……

  于露露忍不住想起了自家的金毛,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她和爸妈一起出去旅游,把金毛拜托给了同样养狗的邻居。

  邻居发视频过来的时候总说:“你家狗现在不闹也不叫,可老实了。”

  嗯,现在离开了楚秘书的老板基本可以等同于离开了主人的狗子呀。

  “老板,今天休息一天,明天中午和ISSR的午餐会……”

  “按照行程来。”

  “ISSR这次来的是总裁……”

  “我是跟他谈生意,不是跟他相亲。”

  于露露闭上了嘴。

  呵,男人。

  呵,同情自己的老板,是她这个社畜僭越了呢!

  呵,追楚秘书,他也配!?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于露露拉上了嘴巴的拉链,一言不发。

  “从这里去普林斯顿大学应该不远吧?”过了很久,于露露听见车上那一“坨”东西说话了。

  她打开地图查了下:“车程要一个小时……”

  “停车,你们先去酒店。”

  所有的助理都抬起了头。

  “老板?”

  “这边我以前来过,知道怎么走,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老板,不行,我们……”

  “我在这有两年的留学经历。”

  老板用英语跟司机说了几句话,车停了下来。

  助理们眼睁睁看着老板下了车。

  于露露看了看自己脚上穿的运动鞋,咬咬牙也下了车。

  楚秘书可是让她好好照顾老板。

  说真的,她也不是多忠心,就是吧,看老板今天这怼死人的劲儿,他得罪了什么人在异国他乡横尸街头于露露也不会觉得意外。

  看见于助理跟了上来,傅南商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裹着外套穿过马路,他打上了一辆出租车,于露露迅速挤了上去。

  “老板。”看了一眼老板的脸色,于露露决定还是说点儿什么,“……楚秘书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噫——脸色这就好看了!跟狗见了骨头一样!

  你真是狗吧!真是狗吧!

  傅南商头歪在车窗上:“还有四十六天。”

  于露露:“……”也不必这么精确。

  她继续没话找话:“老板你和楚秘书认识好多年了哈?我听说楚秘书是老板你学妹。”

  “不是,她是P大历史系的本科加硕士,我从高中就出国了,在UCB读的计算机,在普林斯顿读了两年之后退学。要不是我家里有钱,我肯定比不上她。”

  嚯!于露露瞪大了眼睛。

  老板居然说自己不如楚秘书!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我也觉得楚秘书可厉害了!”她发现了自己和老板之间也不是只能尬聊,吹楚秘书这一点上她也是不会输的哒!

  “楚秘书真的好棒啊,不仅工作能力强,做事周全,还特别善良。”

  “嗯,就是太善良了。”傅南商轻轻叹息,“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差点被人骗走了奖学金,人家拿假信息来,她就信了,以为人家家里真的是父母残疾。”

  神奇的盒子开了一道缝,里面装着旁人不知道的八卦。

  于露露斟酌了好久,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

  “老板你一定是见义勇为,然后认识了楚秘书吧?”

  “呵,那假信息就是我做的。”

  于露露:……??!!

  “六百块钱一份,说好先给一半,剩下的做完了给,结果那孙子拿了就跑,我黑进他电脑找到了他宿舍,正好碰到他拿我做的玩意儿骗楚上青,楚上青打电话报警,把我们俩一块送了进去。”

  于露露:……果然听八卦都是要遭报应的,她的脑子又不够用了。

  傅南商却真的心情好了起来。

  十六岁的楚上青像是她们学校里新生的湖边柳叶,脑袋还像个小蘑菇。

  看着他的时候一脸的防备。

  “我确实是做了那个信息表,可我不是他……叫什么?cohorts、同、同伙儿,我不是他同伙儿!”

  小姑娘的回答的是恶狠狠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胫骨上。

  明明个子那么小,人那么瘦,抡起书包打人却那么有力气。

  楚上青。

  楚上青。

  第二年的暑假再见,他才想起来小姑娘的名字。

  认识的第三年,他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念着这个名字,傅南商摸着胸口,觉得自己渐渐活了过来。

  “现在国内天还是黑的吧?”

  “是。”

  傅南商有些失望,又觉得很满足。

  他想念出这个名字,这个世界存在着只属于傅南商的魔法。

  很简单,只对着大海的另一边的那个人叫出她的名字,就觉得世界上的都能变得更美好。

  这个魔法是物理不能观察,化学不能写出公式,数学不能计算,计算机也无法模拟的。

  只能是魔法。

  终于到了普林斯顿大学附近,于露露跟着傅南商进了邮局。

  看着他选了一张明信片,郑重其事写好,邮寄的地址是国内,收信人毫无疑问是楚秘书。

  明信片上是这么写的:“我在寄出这封明信片的时候想起了十六岁的楚上青,希望她至今快乐。”

  贴好邮票把明信片寄出。

  傅南商心满意足地转身。

  “我们回酒店去吧。”

  于露露看了一眼邮筒。

  又看了一眼自家老板。

  心情很复杂。

  怎么说呢……

  他真的很爱她。

  当然,他依然是个傻X。

  有这种劲儿为什么不当着楚秘书的面儿使呢?

  这不是隔着一个太平洋快乐自high吗?!

8. 第 8 章 “直白、简单、让她能感觉……

   “去年11月9日,刘逞主持购买了一批一千四百吨低于国家标准的低合金结构钢,涉案金额980万元,这批钢材原本要投入到新港的项目里,因为董事长采用了招标模式,更改了承建方,这批钢材才被压在了仓库里。今年7月9日,刘逞又和同一家公司签订了购买合同,这次是三千吨各种钢材,涉案金额2000万,但是这次的合同总公司一直没有过批。”

  能在业内屹立几十年换到第三代继承人,傅氏集团内部还是有高效的一面的,才两天的时间,内部的质检监督部门就把这一批不合格钢材的来龙去脉查的一清二楚。

  几个人偷偷看向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年轻女人,虽然这个女人这两天一直坐着不动只在那看那本书,或者偶尔打个电话处理公务,可没人敢小看她。

  毕竟她的身后还有傅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傅南商。

  “楚秘书,你看,这事也算是查清了。”

  只看见女人放下了手里的书,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文件,面无表情地说:“报警,让警察来抓人。”

  一位主管看看左右,笑着说,“忙了大半天,大家也都饿了,楚秘书,不如我们先吃饭……”

  “对对对。”天津分公司的经理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

  有人没说话。

  更多的人开始笑着附和:“我也觉得可以先吃饭,这事情已经查出来了,剩下的就简单了。”

  “我早听说天津这边有种鱼挺好吃……”

  “哒。”是手指弹在纸页上的声音。

  像是一滴水落在了池里,涟漪渐渐向四周散去。

  热热闹闹要吃饭的氛围像是被什么给冻了一下。

  “哒。”又是一声,纸页发出了尖锐的脆响声。

  即使是说话声音最高的那几个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哒!”

  尬笑声终于无以为继。

  唯有活动着手指的年轻女人面带微笑:“职务侵占,涉案金额巨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涉嫌行贿受贿,数额巨大,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此时,人们终于看清了女人这两天里一直在看的书的名字——《刑法》。

  “国有国法,公司也有公司的规定,累也累了两天,尽快走完所有的流程才对得起大家的付出。孙总经理,你是天津地区的负责人,有经验,我年轻,一直做的又是流程环节,可能有些呆板,您觉得我说的对么?”

  轻轻地,楚上青将《刑法》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鸦雀无声。

  刘逞姓刘,他父亲也是傅氏元老,再往深一点说,现在的董事长傅南商回到傅氏才三年,在傅氏庞大的派系根系里根本浅薄到不值一提。

  这些人能坐到高位,身后要么是背靠了某个派系,要么是在关系户之间左右逢源。

  就算真的要踩刘逞他们一派一脚,也得先看看这新董事长一派能拿出什么筹码来拉拢他们。

  “既然各位都不饿,我就先报警了,对了,嫌疑人和证据都保护好了吧?毁坏证据也是要坐牢的。”

  一开始说要吃饭的那位主管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勉强笑着说:“楚秘书,既然没有实际损失……”

  楚上青微微低头,一如她从前跟在傅南商身后的模样,可她的身前并没有人为她遮掩,于是她又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人心鬼蜮:

  “卓南建筑是什么企业?是四十年来深耕建筑行业,为人民安居、为国家建设付出了几代人努力的良心企业,我们从事的是什么工作?是关乎消费者安居乐业、人身安全的基础行业,如果这些钢材用了,真的造成了实际损失,王主管,我们在座的谁能承担?是忙着想要去吃饭的您?还是在座哪位?又有谁还能有闲心计较自己的得失?”

  卓南负责质检工作的王主管笑着说:“楚秘书,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比较好。刘信董事可不止是老董事长的亲信,在他面前,傅先生也得尊称他一声叔叔。”

  将几份合同的原本收好,楚上青拿起了手机。

  如果傅南商在这,会说什么?

  大概会说:“看你这样子,你是要尊称别人一声主子?不然怎么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

  她笑了。

  这时,房间大门突然打开:

  “楚秘书,库房那来了车要带走钢材,差不多已经去了一个小时了。”

  其他人又是一阵骚动,唯独楚上青的脸上一片安然:

  “您好,这里是天津卓南建筑分公司,我们要报警……”

  挂掉电话,她的脸上又是谦和稳妥的笑容:

  “大家放心,从昨天开始我就陆续调了四十多辆车堵住了仓库附近的几个路口,百吨级的大卡车是靠近不了库房的,刘逞职务侵占的证据会安然无恙地留在卓南的仓库里。”

  她可是,最会做PlanB的楚上青。

  ……

  傅南商早上四点就起床打了个视频电话。

  国内的时间是下午五点,楚上青刚从警局里出来,发丝□□涩的晚风吹得稍稍有些凌乱。

  “我在回北京的路上,你呢?没有整晚都玩游戏吧?”

  委顿在床头,傅南商打了个哈欠:

  “我是饿醒了,没事就好,刘信给我打了快二百个电话,我没理他,你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就回去了。”

  “我记得你的行程是六天。”

  “没意思。”傅南商这么评价别人一票难求的业内盛会,“百分之十的人在抛概念吹牛,百分之九十的人以为自己就是要飞上天的牛。”

  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楚上青觉得自己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那老板你呢?”

  “我?我送别人下地。”傅南商打了个哈欠。

  看着视频里的楚上青,他一面很困顿,一面又很亢奋,就像在睡眼朦胧的时候看着灯

  精神很疲惫,眼里却因为光明而生出刺向灵魂的痛觉。

  痛让他透支着自己的专注。

  却不知道他现在是光着上半身,楚上青只能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要往下看他的锁骨乃至胸肌,实在很辛苦。

  “老板你再睡会儿,现在晚高峰,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就回家了。”

  “让老韩送你到家门口。”

  “好。”

  视频却没挂掉。

  “老板?”

  属于男人的手指松开,视频通话却没结束,他只是就这么睡过去了。

  留给了楚上青半张脸的睡颜,还有脖颈锁骨和臂膀。

  一万五千公里之外,收到了这样的“意外礼物”,楚上青哭笑不得。

  却不舍得将视频通话挂断。

  老韩在前面开车。

  她坐在属于傅南商的车里,看着傅南商不会给旁人看见的样子。

  恍惚有种错觉,这个人她触手可及。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错觉,太多次,太多次,在她刚刚明白什么喜欢的时候,她在每个擦肩而过的瞬间里心跳怦然,以为会被他抓住手赠与这个世界,又或者,每次被他叫名字,都有要告白的冲动。

  无数的隐秘言语在她的心里发酵,一个个气泡产生又爆掉,是她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轻轻叹息,她闭上眼,关掉了手机的屏幕,视频也随之切断。

  “说好了要放手了,楚上青。”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楚秘书,你说的地方到了。”

  “谢谢。”楚上青下车。

  她并没急着回北京。

  而是来到了天津市下属的一座小城里的一所小学。

  水泥斑驳,露出了红色的砖,路灯下,已经放学的学校只有零星几个房间还亮着灯。

  穿着风衣的女人静静地站在门前。

  在属于那个霸总和他的娇妻的故事里,明年春天,这个学校会翻新修建,在建成后的第三天,二楼两间教室的外墙轰然倒塌,砸伤了十几个小孩子,有两个小孩掉下二楼终生残疾。

  长达一小时五十分钟的故事里,只给了这里一句旁白。

  “我看见了,我改变了。”她轻声说,“不会有人受伤。”

  面对狂风骤雨都面不改色的楚上青眼眶发红。

  萧萧无趣的北风似乎都变得热起来。

  如果有什么“未来”,就让她这个知道了“未来”的人来改变吧。

  不会有人的人生倒塌只是一句旁白。

  也不会有人失去一切,最后消失在“结局”。

  当然,因“改变”而获得的金钱收益,那也是她应得的犒赏。

  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楚上青已经决定申请这个月奖金翻倍了。

  ……

  “你们觉得她看见这个会不会喜欢?”

  听见老板的问话,于露露选择保持沉默。

  没办法,老板看见人家装饰酒会的水晶老虎都想给楚秘书弄回去,她这个社畜只能选择保持沉默,表示自己不与傻X统一审美的决心。

  她不说话,苏芮她们自然也不会多话,老板就只能一个人独角戏。

  到了机场,其他人看行礼走手续,于露露终于忍无可忍:

  “老板,楚秘书上次过生日您送了她什么?”

  “上次……”傅南商想了想,“全公司放假半天。”

  于露露:???

  她想起来了,去年突然有一天老板就通知大家下午休息半天,搞得她以为老板是头被雷劈了。

  好家伙,你给喜欢的人过生日搞得跟大赦天下似的!等你入土了对方都不会知道你喜欢她!

  她只会以为你偷懒!你喜欢放假!

  虽然很喜欢放假,于露露还是有那么点儿良心的,于是她又问:

  “老板,那上上次你送了楚秘书什么礼物?”

  环顾机场免税店的傅南商漫不经心地说:“我送了她一个彩蛋。”

  “什么彩蛋?”

  说完,于露露就后悔了。

  他们老板笑了:“我在《闪烁异时空恋爱》里做了个隐藏道具任务,只要凑齐道具就能触发隐藏剧情卡片‘逢君纵酒还’,然后得到一个背景特效。”

  看着老板有丝丝得意的笑容,于露露僵住了。

  老板,你是什么生物研究所培养出来的特种傻狗吗?!

  你在一个恋爱游戏里做了个彩蛋谁会想到你是给你喜欢的人准备生日礼物啊!!!

  那一刻,是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和狗粮钱让于露露克制住了对老板咆哮的渴望。

  “老板,没有人会在过生日的时候去玩什么恋爱乙女游戏还去找隐藏关卡得什么背景特效,并且还觉得这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你之前发明信片的撩人浪漫呢!

  是被你吃了吗!

  傅南商停住了脚步:“不会吗?”

  “不会!”

  于露露咬牙切齿:

  “直白、简单、让她能感觉到这一天和过去的每一天都不一样!这才是生日!”

  于露露发誓,自己的良心和耐心在这一刻焚烧殆尽!她以后要是再跟这个傻X说一句关于楚秘书的话她就吃狗粮度日!

  “谢谢,我懂了。”高大英俊的男人面露微笑,“于助理,这些天辛苦你了。”

  “老板你太客气了。”

  于露露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态度太差了。

  老板毕竟是老板,她这个打工人……

  “你说我穿着那个给她送花怎么样。”

  反省中的于露露毫无防备地顺着自家老板的目光看过去。

  “老板……你要是穿着夏威夷花衬衣去给楚秘书过生日,只会把她的生日变成你的忌日。”

  傻X,不愧是你!

9. 第 9 章 “楚上青,你什么意思?”……

  既然被放了一天假,楚上青就留了一条自己休假的消息愉快地睡到了上午十点。

  醒来的时候看着一缕从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阳光,她恍惚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计划外的休息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她想了想,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休息的时候无事可做是最幸福的。

  她缓缓地瘫回到了床上,看了一眼被关机的手机。

  这时候的傅氏,应该已经快闹翻天了吧?

  刘信董事撒泼打滚也救不了自己的儿子,他会……

  楚上青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傅南商让她今天休息就是让她把这些事留着让他回来解决。

  她只打开了私人手机,看见傅南商发来的一些视频,都是他觉得有趣的见闻,比如水晶老虎、奇怪的VR展示台、最新的裸眼3D技术……偶尔会有几位助理不小心入镜,不知道为什么于助理的脸色看起来特别憔悴。

  和傅南商当朋友是很快乐的一件事,他从不吝惜把自己积极的情绪展示出来。

  看完视频,后面还有几条文字消息:

  “休假了也得记得好好吃饭,宝昇街有一家新开的淮扬菜,你可以去尝尝他家的蟹粉狮子头。”

  “因为你放假,我希望北京有个好天气,让你能愿意出去走走。”

  楚上青深吸了一口气,又吐掉。

  人彻底清醒了。

  既然已经放假了,她也该出去走走,在家里看傅南商发来的视频对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从浴室出来她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以为是傅南商打了电话电话过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喂,曲阿姨。”

  “小楚啊,我打去公司他们说你今天放假了,真不好意思……公司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好像很多股东去了公司大楼,听说南商和你都不再,雪辰他也去了公司……”

  “我知道了阿姨,我立刻过去看看,您不用担心。”楚上青回头,看见镜子里头发还滴着水的女人脸上露出了微笑,“傅先生毕竟是之前的傅氏董事长,在傅氏深耕了十几年,您也不必为他忧心,那些股东看见他比看见老板要恭敬多了。”

  “我知道。”电话对面的女人语气有些尴尬,似乎觉得她的话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楚上青挂掉了电话,用力擦了擦头发。

  傅南商不让她去公司,偏偏就有人要想方设法让她去。

  那她就去吧。

  想起“剧情”,楚上青低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从前也就算了,她出于长远人情投资的角度考虑不去计较,以后大家也没有什么工作外的关系了,今天是她的假期,这么占用她的时间,她也应该教教一些人不能视《劳动者权益保护法》为无物。

  黑色摩托车停在傅氏大厦楼下的时候,刘信等人还带着自己的拥趸与保安吵闹。

  “我为傅氏卖命卖了一辈子,人老了,连傅氏的大门都进不去……”

  “刘董事,按照董事长的规定。”

  “什么董事长的规定?!雪辰,你说,你当董事长的时候会不让我上楼吗?”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脸上有些无奈,似乎对眼前的局面也无能为力:“刘叔,现在傅氏当家的是南商,他的规定就是傅氏的规定。”

  “要不是出了车祸能轮到他?我今天就是要一句准话,你们傅氏把我唯一的儿子送进监狱,是不是想要看我去死!?”

  “刘叔,话不能这么说……”

  “因为儿子职务侵占、行贿受贿,所以羞愧自杀?刘董事既然有这么高的道德标准,一开始就应该教育好自己的儿子,该是自己的才是自己的,不该是自己的就不要去碰,傅氏的资产属于股东大会,傅氏的商誉属于傅氏几代人来尽心维护,不能毁在他的手里。早做提防好过事到临头寻死觅活,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教不好的儿子还要交给国家去教,确实应该羞愧。”

  黑色的头盔取下,走进大厅的女人有一头纯黑色的卷发,从头盔里挣脱出来像是涌出的黑潮落在她的腰间,短风衣配着米色的衬衣勾勒着与平日不同的风情。

  还是那张清淡工整的脸,人却和平时完全不同,让人几乎意识不到她居然是楚上青。

  是的,她是楚上青——傅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管理者。

  “楚秘书!”集团保安如蒙大赦,连忙走了过来,“刘董事他们不肯去会议室。”

  “不去就不去,刘董事一定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犯罪了,这是他知耻而后自省,你没看傅先生身为前任傅氏集团董事长都默许了他,你不过是个打工的,哪里能劝得动?”

  抱着头盔,女人先走向了坐在轮椅上的傅雪辰,伸出手:

  “傅先生,许久没见,没想到董事长不在我就能在傅氏大楼里再看见您。”

  傅雪辰还未如何,已经有人脸色难看起来:“楚上青,你什么意思?”

  楚上青没说话,她只微笑看着傅雪辰。

  傅雪辰作为亲叔叔,相貌和傅南商有些相像,尤其是下巴和薄唇,只是脸颊更窄,又一直坐轮椅,显出了几分病气文弱。

  四年前的傅雪辰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是傅氏的继承人,越过自己大二十多岁的大哥、傅南商的父亲成为了傅氏的继承人,前呼后拥,意气风发。

  可惜,一场车祸,他的身体遭受重创,连续几次手术还是没有保住他的腿,还健在的傅老爷子就做主让已经在创业有成的傅南商入主傅氏,傅雪辰反而成了只能吃股份分红的股东。

  天之骄子一朝落地,傅氏上下同情他的人多不胜数,再加上比起和光同尘的傅雪辰,傅南商手段凌厉激进,很多股东对傅雪辰都有前朝遗老一般的怀念之情。

  也因为这样,在傅氏,“老板”用来称呼傅南商,“傅先生”用来形容傅雪辰。

  仿佛傅南商不过是个赚钱的机器,他傅雪辰才意味着某种皇位继承一般的“正统”。

  楚上青看着傅雪辰伸出手来握手,又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对不起,我差点儿忘了,傅先生身体不好,我身上全是外面的灰尘,别弄脏了您。”

  她甚至退后了一步。

  彬彬有礼。

  “刘董事,在公,傅先生是手握傅氏百分之十二股份的大股东,在私,我们侥幸四肢健全至今,也应该对不便人士有些关怀,于情于理,您不该在这为难傅先生。”

  “我没有要为难傅先生!我是来找你!”刘信是真的想要揍这个女人一顿,不过是几百万的事,她居然敢报警让她儿子去坐牢?!傅南商他动不了,他还收拾不了这么一个女秘书吗?

  楚上青微笑挑衅:“您是要跟我谈什么?应该有人告诉过您,我今天休假吧?您如果要找我,请按照正常预约程序,也不必逼着傅先生来跟您一起大堂里吹风。”

  “休你个……”

  “傅先生,其实我是为您来的。”楚上青又看向傅雪辰,“您和犯罪嫌疑人的父亲待在一起,您的嫂子曲女士很担心您,我出于爱护老幼病……我出于关爱弱势群体的角度来看看您,也希望您早些回家,别让您的家人继续担心。”

  每一个字,楚上青都用来攻击傅雪辰。

  刘信是他放出来的疯犬,她当然知道。

  这位可怜的“傅先生”手下有无数这样的疯狗,他用他们来给傅南商和她添麻烦,自己则仿佛置身事外,等到事情闹大就出现解决,来彰显自己对傅氏依然有影响力。

  这样的游戏,他乐此不疲。

  就像今天,他要看到的就是刘信殴打她楚上青,亲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身为董事长的傅南商颜面扫地,至于什么有人职务侵占、收受贿赂,自然会被压盖过去。

  楚上青偏偏要拖住他,字字句句告诉别人傅雪辰现在才是一个弱者、一个毫无影响力只能给裹挟的废物。

  因为他已经是个废物,他才控制不住现在的局面。

  傅雪辰的脸色已经不可能更难看了。

  傅氏的大堂里人来人往,每一层楼都有人在路过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这里的热闹。

  他铁青着脸看向微笑的楚上青,终于忍不住一阵爆喝:

  “够了!刘叔叔!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刘信懵了。

  他也转头看向傅雪辰。

  只见傅雪辰满含怒意地说:“我说的话是不是已经完全不管用了?!”

  刘信不知所以:“雪辰?傅、傅先生……”

  “我说,你不要再闹了!”

  “傅……”

  傅雪辰摆手,有些疲惫地说:“刘逞的事,到此为止。”

  “凭什么?那钱也不是我儿子一个人拿的!”刘信看看其他人,没有再说下去。

  “刘董事你放心,法律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和刘逞勾结的人警局那边也已经有了眉目,想必很快,藏在傅氏里的一群蛀虫就会被铲除。”

  楚上青意有所指。

  傅雪辰抬起头。

  隔着几米,和楚上青遥遥相望。

  这个一直跟在他侄子身后的小秘书,什么时候这么锋芒毕露?

  这是她变了?还是她身后的人要做什么?

  “你们是知道我要回来,都来这迎接我?刘董事,别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连根荆条都不背?傅氏给你股份,供你吃喝,你倒好,养了个儿子出来对着傅氏的钢材下嘴,我家是养了个股东还是养了窝蛀虫?”

  某个应该正在国外的男人突然出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楚上青回头,看见穿着夏威夷风格花衬衣的傅南商站在自己身后。

  傅南商对她笑:“楚上青,你这一身,相当出人意料啊。”

  楚上青觉得这话应该是自己对他说才对。

  “老板。”

  “你不是在休假吗?怎么会在这?”

  这依然是楚上青想问的。

  没有再看傅雪辰和刘信,她选择退场。

  用手整了下长长的卷发,她转身往外走。

  傅南商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看手机。

  “觉得喜欢的女孩儿今天很漂亮,我可以对她吹口哨吗?”

  看看很多人都说不可以,很冒犯,他遗憾地放下手机。

  “呼——”

  他改吹气。

  别人不知道他在吹口哨,就不会觉得他在冒犯楚上青了!

  等楚上青的背影消失,他转过身,表情已经变了:

  “既然你们都在,我们就开个股东大会,刘信,趁着我心情好开个价吧,现在卖掉你的股份滚出傅氏,不然你儿子的其他事儿我还得再跟警察们好好聊聊。”

10. 第 10 章 “下次要教我说话就先转……

  离开傅氏大楼,楚上青在大门外就看见了于露露她们几位助理。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你们今天不是应该在加州参观?”

  只是短短几天没看见楚秘书,于露露却觉得自己已经过完了漫长又疲惫的一生。

  “楚秘书,我们本来是要从纽约去加州的,老板在机场临时改签了机票,加州那边派了林副总过去。”

  “出什么事了?”

  “老板说他水土不服。”

  于露露在心里说:“其实是买了个花衬衣之后急着来你面前显摆。”

  社畜小助理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心里充满了怨念的弹幕。

  她否定了老板“穿着花衬衣给楚秘书献花”的建议,却嘴欠地说了一句“花衬衣是挺特别跟老板你平时的风格不一样”。

  谁能想到老板居然会突然像一只春天里的傻狗一样把所有的花衬衣都打包了?!

  想到以后每天都会看见穿着花衬衣的老板,她觉得自己会为此而后悔十年。

  “你们今天是休息还是上班?”

  楚上青跨上了她的摩托车。

  丧里丧气的于露露突然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平时看不出来!

  楚秘书的腿好长!

  好直!

  好漂亮!

  “老板让我们休息。楚秘书你腿好漂亮啊!”

  楚上青低头打算戴上头盔,又把头盔拿了下来:“我今天也休息……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附近的茶餐厅不错,我临时没有去美国,这些天辛苦你们了,请你们吃饭犒劳一下。如果你们累了就改天。”

  没有哪一个社畜愿意在出差之后再跟自己的上司社交。

  除非这个上司是个漂亮又有大长腿的美女,还会温柔含笑地看着你。

  呜呜呜呜呜!

  于露露被一击即溃。

  “不用请客的,嘿嘿嘿,楚秘书你太客气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苏芮她们,看见了和自己一样晕乎乎的小表情,“要是回家我们可能就睡着了,不如在一起调整下时差,楚秘书你不嫌我们耽误您放假就好啦。”

  “我也不喜欢在休假的时候搞社交,所以咱们就是一起轻松愉快地吃饭。”

  楚上青微笑着勾勾手,带走了和傅南商一起出差的助理们,一群年纪相当的女孩儿们一起去吃早茶,亲亲热热。

  傅氏集团的会议室里,因为某件花衬衫,气氛很像香港电影里的帮派火并。

  “我从跟着老爷子到现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也知道你没有功劳?我爷爷搞慈善,你没有功劳他也分了你股份让你养老,但凡是个人,都会知道感恩吧?还有你们也一样,我叔叔性子好,总觉得跟你们是亲亲热热一家人,我不是,我从小没当过什么傅家的人,本来也跟傅氏没什么关系,只不过现在傅氏是我当家,我还有钱,我还能赚钱,三年来傅氏在我手上只赚不赔,以后也一样,你们把股份全抛了我也能接,傅氏名下企业全部退市私有化我也不怕。懂吗?”

  没有助理,没有秘书,没有PPT讲解和财报,只有傅南商一个人,对一群人,然后让一群人在他一个人掀起的狂风骤雨里飘摇不定。

  这就是现在的局面。

  几位只是被临时叫来开会的中立股东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过去的三年里,他们都觉得傅南商是个低情商只会搞游戏的废物,能在傅氏看着人模狗样全靠着那个叫楚上青的秘书为他到处打点擦屁股。

  现在,他们很怀念楚上青。

  有她在,至少傅南商看着像个人。

  而不是这么一条恶狗。

  还是有钱的恶狗。

  恶狗他还穿花衬衣!

  “南商,话不能这么说……”

  抬手拂了下头发,傅南商面无表情地看向出声的傅雪辰:

  “现在是董事会,我是董事长,你是股东,你要教我话怎么说,要不你花钱把我爷爷留给我的股份买回去,这董事长你回来做?”

  在一瞬间,傅雪辰的手上暴起了青筋。

  “下次要教我说话就先转钱,两千万起步,知道么,前·董事长。”

  傅雪辰转开目光,声音低了两分,隐忍到了极致:“如果你不喜欢我出现在傅氏,以后我除非必要,不会再来。”

  “是,我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傅南商竟然点头,“我希望你记住,我也希望你们都记住,我是傅氏的董事长,我为傅氏的所有股东负责,没有人能在傅氏压我一头。”

  他把一摞股份转让协议扔到桌上:“不满意就退股,我今天就把钱打到你账户里。”

  会议室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嚣张无耻的疯子!

  有人在心里骂翻了天,却没有人敢出声。

  毕竟傅南商真的有钱,他也是真的能赚钱。

  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

  茶餐厅里,苏芮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楚上青的头发。

  “楚秘书,我早就想问了,你这个头发是在哪儿做的呀?好好看,平时不要挽起来,这样披着多好呀?”

  “头发?”楚上青拉了自己的一缕发到眼前,“我这是自来卷,打理起来很麻烦。”

  “哇!”苏芮震惊了,“居然有人自来卷这么好看!”

  楚上青微笑。

  她的头发卷曲却又细软,小时候和别人一样留着短发,别人的头发都很服帖,唯独她的脑袋像个炸起来的蘑菇。

  没想到长大之后反而有人夸她的头发好看。

  看苏芮的手摸来摸去,于露露也有些跃跃欲试。

  “楚秘书,你平时也披着头发吧!要是再化个妆,性感大美人!”

  她竖起拇指,成功地把楚上青逗笑了。

  “嘿嘿嘿”于露露也跟着傻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傻X老板传染了,她现在看楚秘书也戴上了滤镜。

  是因为“被人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滤镜?

  还是因为楚秘书确实和平时不一样?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水,楚上青轻声说:

  “我们为老板提供支援保障工作,有时候会无意中向外界传递一些信息,这些信息会被扭曲和扩大解读,比如我突然化了妆,打扮得很漂亮进出公司顶楼,可能在二楼工作的某个小领导就会觉得是老板喜欢这种。然后要求他手下女性同事开始化妆,但是我们工资里并没有傅氏给予的置装费,突然诞生的潜规则会让很多女性员工承担不必要的物质和时间成本。”

  “哎呀真是这样。”苏芮连连点头,“我是学外语的嘛,我很多同学在外企工作,每天都要化妆,还要穿高跟鞋,烦死了。”

  于露露想想那个画面,也觉得可怕:“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那还是别让别人觉得咱们都得化妆了。”

  一直坐在一边的助理B路一瑶扶了扶眼镜:“之前傅先生当董事长的时候,傅氏的女员工确实都要穿高跟鞋,还要化妆。”

  于露露和苏芮是现任董事长上台之后进入傅氏的,今年二十九岁的路一瑶却是在傅氏做了多年法律方面文职工作的老员工。

  听她这么说,苏芮大为惊讶:

  “那要是不穿高跟鞋会怎么样?扣奖金啊?”

  “会被说是不尊重工作、不尊重员工、不尊重企业文化。”路一瑶嘲讽地撇了撇嘴,“一个建筑公司的企业文化是女人穿高跟鞋,也难怪那几年赚的钱还没打的官司多。”

  女人们笑成了一团。

  吃饱喝足已经是下午,楚上青安排了她们回家休息,自己却并没有骑上她那辆酷炫的黑色的大摩托车,而是拎着她打包的外卖粥回了不远处的傅氏大楼。

  过马路的时候风吹过她的长发,她忽然笑了。

  在美国呆了好几年的人出了一趟差就会“水土不服”,傅南商分明是怕傅雪辰会让她吃亏。

  顶楼的电梯门打开,楚上青跟留守的几位助理打了个招呼,径直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房间里窗帘紧闭,只有投影仪的待机广告映在某人昏昏沉沉的脸上。

  “都熬不住了就赶紧回家休息。”

  “嗯?你怎么回来了?”

  “我在附近和朋友吃饭,也给你带了点吃的。”楚上青将粥放在了茶几上,顺手拍了一下瘫在沙发上的男人。

  傅南商坐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倦意:“我让韩叔也放假了,一会儿我自己开车回去。”

  “疲劳驾驶?还是打车吧。”

  “嗯——”傅南商长长地应一声,人侧瘫在沙发的扶手上。

  窗帘并没有拉开。

  光还是那么少,照在墙壁上,又折射在他脸上。

  幸好,有楚上青与他在同样极弱的光晕里。

  “楚上青?”

  “嗯?”

  “我跟我妈说了,以后不准再用别人的事打你的私人电话,要不你就把她拉黑了吧。”

  “没什么。”楚上青在沙发上坐下,“我又不会吃亏。”

  傅南商摇头:“你会不会吃亏和别人怎么做是两回事,明知道是麻烦还要找你,总不能因为你不会吃亏就成了对的。”

  带着倦意的嗓音里透着些柔软的坚持。

  让人的心也变得柔软。

  楚上青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来是因为我想来。”

  “嗯?”傅南商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他还真有些饿了。

  楚上青似乎在笑,声音却依旧平缓:“放假有点无聊,我想亲自让傅雪辰知道,他就是不如你,无论做什么小动作,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与他没有关系。”

  似乎有风吹进来。

  将一室的黯淡与闭塞变成了星夜下的旷野。

  又似乎变成了某个陈旧记忆里的雨夜。

  “楚上青。”

  傅南商轻声念着女人的名字。

  黑暗的幽静里,因为这个名字,就成了让他心安的人间。

  “我在,怎么了?你要吃饭,我把灯开了。”

  似乎是柔软的发丝,掠过了他的耳际。

  头发是卷曲的,很美。最初相遇的时候,他叫那个小女孩儿是“小蘑菇”,现在长大的她是让他愿意去爱这个人间的唯一一抹青色。

  “谢谢。”他轻声说。

  “不客气。”

  楚上青笑着打开了灯。

  看见了二十几件堆在地上的花衬衣。

  全是正统夏威夷风格。

11. 第 11 章 他要这张嘴有什么用呢?……

  “傅氏集团的各位同仁大家好,现针对傅氏集团旗下卓南建筑天津分公司原原料采购负责人刘逞涉嫌职务侵占一事做出如下通报……”

  “针对十月十九日前集团股东刘信纵容包庇其子职务侵占一事,傅氏集团董事长傅南商先生告各位股东书……”

  “关于傅氏集团独立持股人刘信先生将手中股份转售给集团董事长傅南商先生的相关公告……”

  通报是给集团员工看的,告股东书是给股东们看的,公告是给有关部门和关注傅氏发展的投资人看的,在各种“决不允许”、“绝不放过”、“相信法律和坚决支持有关机关深入调查”等等严谨有力的措辞之中,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地回应了前一日发生在集团中的冲突。

  很快,各种“傅氏集团董事长在保安簇拥下与人发生冲突”之类暗地里似是而非的传言就被纠正成了傅氏的一场内部反腐事件。

  这件事自然也吸引了媒体的注意,傅氏集团对外一直维持着老派而端正的形象,还正正经经地开了一个记者会,各路记者喝着饮料,吃着果盘,连打光板都不用自备,舒舒服服等到了傅氏的发言人。

  木质大门打开,头发挽在头顶的年轻女人缓步走到闪光灯的交汇中心。

  “各位记者朋友大家好,我是傅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负责人楚上青……”

  她面带微笑,声音和缓,温柔周到,诚挚可亲。

  对于露露她们来说,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家楚秘书又把老板搞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得干净体面。

  公司里对老板的风言风语也只围绕在老板突然转变风格穿着花衬衣上班这件事上。

  于露露猛晃脑袋,让自己忘记精神污染一样的花衬衣。

  “楚秘书好厉害啊!”摸鱼的时候,她还偷偷看了一遍楚秘书的新闻发布会视频,眼睛里都是小心心,“唉,楚秘书这么好,真的是……”

  她觉得老板虽然脑子不好使,可眼光真的没错。

  当然,一个资本家是不配让这么好的楚秘书搭上自己一生的!

  于露露眼里好到不行的楚上青从傅南商的手里拿到了一笔数额不菲的奖金。

  穿着另一件花衬衫的傅南商在午休的时候给她提出了投资建议:“最近海外资金避险趋势明显,你要考虑一下买点日元吗?”

  “兴趣不大。”楚上青拒绝了,“比起日元,我更想买点傅氏自己旗下的股票。”

  傅南商笑了:“你这样也太信任我了吧?”

  “我是信任我提出来的项目。”楚上青说。

  傅南商仿佛是有些失望地吃了一口清炒菜苔。

  一起吃饭的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看看天花板,看看茶几,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傅南商鼓足勇气:“你的头发。”

  “嗯?”

  傅南商小心看了一眼楚上青挽起来的长发,只有两缕从她的额前垂下。

  他买了很多花哨的衬衣,是想让自己在面对楚上青的时候多几分美国人的直率和热情,已经过去一天了,他还是很想夸昨天楚上青的样子很好看。

  吹气并不能抒发他的对美的赞美。

  “现在已经很长了。”其实是想说真的很好看,第一次尝试开口夸赞,失败。

  楚上青点头:“是啊。”

  “我记得以前……没这么长。”

  “以前是忙着读书,手也笨,现在还是要有点形象的,总不能一直顶着蘑菇头给你当秘书。”

  傅南商很真诚地说:“其实你以前蘑菇头也挺好看的。”现在更好看!他的嘴选择迂回作战。

  楚上青愣了一下,抬眼看向自己认识了九年的傅南商:

  “你是因为好看,所以把我小时候的造型移植到游戏里当NPC吗?”

  记忆力卓越的楚上青非常清楚地记得,在傅南商做的第二款游戏《超炫跑酷》里,他设计了一个NPC叫“看书的蘑菇头”,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问玩家一个问题,玩家答对了有随机奖励,答错了就会被书砸头。

  那个NPC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短裤,卷曲的短发让她的脑袋看起来像个蘑菇。

  这一款游戏流水破千万火爆全国的时候甚至有玩家在漫展上成群结队地COS蘑菇头的造型,楚上青也是从那时开始留长发、改变穿衣风格,一方面是因为给傅南商帮忙她的经济状况也有了明显好转,一方面是她并不想走在马路上被人当谐星。

  傅南商夹起一颗牛肉丸,认真考虑要不要用它噎死自己。

  他要这张嘴有什么用呢?

  “不过你给的造型使用费确实不少。”楚上青笑了笑,“一开始只有一千块,后来签了合同,最多的时候一个月给了我十万。”

  那是楚上青仅有的用外形赚钱的经历。

  傅南商咬着菜苔“咔嚓咔嚓咔嚓”仿佛自己是只兔子。

  因为太紧张太纠结,他又进入到想说什么但是憋着说不出来的状态里了。

  楚上青却因为回忆而觉得心情不错,她喜欢钱,是真的喜欢,一个月几千上万甚至十万对于刚成年的她来说是巨款,让她做了许多那时候想做的事。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自己的收入表:“上个月我还收到了一万七千多的使用费。”

  《超炫跑酷》这个游戏还没关服,虽然已经不再辉煌如昔,也还是能一直保持在盈利的状态,乐海互娱也一直尽心推出各种活动和迭代升级,除了有新玩家会因为乐海其他游戏的联动而涌入之外,还有很多玩家还愿意偶尔回来看看,又或者一直在养老式上线。

  “看书的蘑菇头”也一直存在于傅南商一手打造的游戏里,楚上青也曾为这样长久而另类的“陪伴”悄悄感动过。

  那时候她年纪小,刚刚喜欢上傅南商。

  后来傅南商跟各种明星和影视大IP合作,做过各种形象植入,她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代码终究是代码,可以被写进也可以被删除。

  “看书的蘑菇头”因为特别而存在。

  不是因为她楚上青而存在。

  此时,离楚上青很近的傅南商:“咔嚓咔嚓咔嚓。”

  心里的想法还在扩大,他想摸一下楚上青的头发。

  十七八岁的楚上青头发很软,卷曲的头发会勾在人的手指上。

  他随意摩挲过很多次,从没想过那会是自己可望不可即的珍宝。

  楚上青却已经让自己的思绪回到了工作中:“你落了傅雪辰的面子,最近一段时间要在董事会里推进新项目怕是不容易。”

  “不是问题。”傅南商说,“没有了刘信,卓南在天津的整个分公司还要大换血,其他还支持他的人心里也得想想他是不是还能东山再起。”

  说起工作,傅南商立刻恢复了正常的逻辑组织能力。

  想起自己看过的“剧情”,楚上青觉得自己对傅雪辰也多了些“认识”,吃完最后一口饭,她说:“他一直把自己当傅氏的‘废太子’,在你这里吃了亏总要从别处补回来,不会轻易收手。在商言商都不算什么,我怕他再利用曲阿姨。”

  “曲阿姨”就是傅南商的妈妈。

  傅南商沉默了片刻。

  傅家从傅南商爷爷傅成那辈开始投身建筑业,一路走到鼎盛,傅老爷子有两任妻子,第一个是他的原配姜卓溪,生下了傅南商的父亲傅云生,姜家是山东望族,虽然那时人都没什么钱,却有各种关系网,四十年前傅成创业之初,姜家人着实出力不少,可惜,事业越做越大,傅成的派头也越来越大,与姜家人的矛盾也越来越突出,姜卓溪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能考上大学,之后熬过动荡时期成了一名大学老师,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判断,她从不认为金钱和财富可以作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两人渐行渐远,终于在结婚二十年后离婚。

  成了大老板傅成很快就又娶了新妻子林小燕,两人又生了一个孩子就是只比傅南商大了五岁的傅雪辰。

  在这个局面下,傅云生自然从来没想过继承家业,他的性子像极了自己的母亲,比起赚钱更喜欢在大学里读书,他的妻子曲玉也是在省民族乐团拉二胡的,两人夫唱妇随、安贫乐道,后来有了孩子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学术或者音乐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可惜,这个孩子刚出生不久,傅成手下的工程突然出了问题,傅成一面想办法摆平,一面求神拜佛,遇到一个算命的说傅成的家业想要传下去,得找一个八字够重的孩子养在身边。

  还没断奶的孙子因此进入了傅成的视野。

  财大气粗的傅成强势地给孩子改名叫傅南商,又强迫自己的大儿子全家重新搬回了傅家。

  可主持傅家“家事”的毕竟也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林小燕。

  林小燕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之徒,不会害一个孩子。

  可要说她没想过什么算命什么孩子都是姜卓溪、傅云生为了夺家产的手段,大概也是不可信的。

  林小燕是个很有生存智慧的女人,同一栋房子里,她能让自己的丈夫仿佛皇帝,自己的儿子仿佛太子,也能让傅南商活得像是被夹在两堵墙中间,站不直也坐不下。

  同样被折磨的还有孩子的母亲曲玉。

  在傅南商成人之前,他的母亲已经在精神上被林小燕彻底压垮,即使现在林小燕已经重病在床,曲玉也依然唯傅雪辰的命令是从。

  这是精神控制,可所有人都觉察的太晚了。

  就像昨天,曲玉不知道自己会给楚上青带来麻烦吗?可傅雪辰去了傅氏,告诉她自己要见傅南商的秘书,她就会打电话。

  “我打算把我妈送出国。”傅南商说。

  他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这次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因为楚上青。

  他可以听千万次“南商你不要跟雪辰争,要听你小叔叔的话”。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可他不能让楚上青因为自己而走向未知的陷阱。

  “为什么突然下定决心了?因为傅雪辰最近的小动作太多了?”楚上青问他。

  傅南商眨眨眼:“嗯。”

12. 第 12 章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

  下班时间一到,楚上青和平时一样离开了收拾整齐的工位,坐着直通顶楼的电梯到了地下一层。

  除了楚上青骑得那辆黑色的雅马哈R1之外,傅南商还指派了一辆阿斯顿马丁的V8 Vantage给她日常代步,可惜晚高峰的的拥堵让讲究时效的楚秘书毫无开车的炸街的想法,只要没有狂风大雨,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黑色铁马。

  所以大多数的时间里,这辆酒红色的豪车都是在傅氏大楼的专属车位上吃灰,由专人负责按时清洗和保养。

  今天,楚上青难得的坐进了车里。

  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她解开长发,用手指重新整理,蓬松像是海草一样的长发被松松挽在脑后,只剩一点碎发成了额前的两缕。

  好像还不错。

  启动车子,她驱车前往和宋沁雅约好的地方。

  “给,你要的数据模型已经做好了,你回去看看要是有问题再联系。”

  “谢谢。”

  楚上青接过硬盘,放进包里。

  “跟我客气什么?”今天的宋沁雅手带玉串,颈上挂佛,约楚上青见面的地方也是某家人均三千+的西餐厅,尽显土豪本色。

  她本来就是土豪,不提现在的赫赫名声,当年一起创业的时候傅南商投了一百万,研究生还没毕业的她从家里拿了二百万投了进去,可以说是项目最早也最大的投资人,第一个项目黄了,她又从家里借了二百万,足见她的家世确实是钱味儿十足。

  手上扒拉着帝王绿的串子,宋沁雅熟门熟路点了她评价最高的套餐,笑着对楚上青说:

  “要真说谢,还得我谢你,陈章涵那孙子跟头倔驴似的,听说傅小南前几天去给他顺了几把毛儿,现在也不那么较劲呢,要不是你,谁能让傅小南去给驴顺毛儿?”

  她面色有些红,在等楚上青来的时候她自己已经喝了半瓶干邑。

  “我也没做什么,身为秘书,帮助老板协调和合作伙伴的关系是应该的。”婉拒了餐前酒,楚上青喝了一口果汁。

  “可拉倒吧,能干的秘书可多了,像你这样的全国能找出几个?我跟傅小南认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用手指在太阳穴比划了一下,宋沁雅笑着说,“每次他的脑子只有一半能用,这一半多聪明,另一半就有多蠢。”

  楚上青垂下眼睛没说话。

  宋沁雅自己笑歪了身子:“也只有你一直护着他,要是让我去给他天天这么做秘书,我早就一枪崩了他再自首,坐监都比你这样松快。”

  “个人性格不一样,我还是喜欢流程化的工作。”楚上青笑着说。

  “哈哈哈!唉,知道你喜欢的是这种工作,喜欢赚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喜欢傅小南……啊不对,就他这样的傻逼,也就个皮相能唬人,谁认识了九年还会喜欢上他呀?我这真是酒喝多了。”

  宋沁雅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正好上菜了,楚上青看着面前的牛排,顶级的熟成肉眼牛排,大理石纹路很美,足够厚实的铁板让牛排表面有充分的美拉德反应。

  带有甘甜气的油脂香气丝丝缕缕。

  是浸透了金钱的味道。

  她和傅南商已经认识了九年。

  十六岁的夏天,开学就要上大二的她无处可去,只能留在学校里打工,老师让她申请助学奖学金。

  有一个同学跟她说他家里很困难,希望她把奖学金让出去。

  就在她几乎要答应的时候,一个一头红发的高大男人从绿化带里跳了出来:“你丫要拿我做的东西两头骗啊!早知道你是这种骗子我也不给你做!”

  十九岁的傅南商,在她的眼里确实个傻X,甚至可以说是个疯子。

  在很长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人会认识,完全是孽缘。

  大二的时候,楚上青在学校外面一家餐馆打工,六十平不到的小楼房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近,电线遮天蔽日。

  她在那第二次看见了这个“疯子”。

  “楼上,一份蛋炒饭!”

  几张破烂烂的一块钱票子卷成卷从楼上被人扔了下来。

  她捡起钱,仰着头只看见三楼的窗子里似乎有人。

  用塑料袋提着四块钱一份的蛋炒饭上楼,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她在心里默背着刚从图书馆看到的史书篇章,耳边依稀还是书本翻动的声响,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满是油污的铁门前。

  “炒饭是吧?”

  有人拖着拖鞋走出来,一头耀眼的红头发在昏暗里刺得人双眼发疼。

  对方也认出了她。

  “小蘑菇头?!你干嘛?我跟你说,Police……警察、警察叔叔可是已经找过我了啊!”

  心里翻动的书页散落一地。

  把炒饭一丢,她转身就跑。

  “唉?!”

  十六岁的她吓坏了,一个“疯子”离她打工的地方这么近,是她预料之外的危险。

  她想离危险更远一点,可是暑假到处都是打工的,她年纪太小,形象又不好,这家店,老板阿姨是她的老乡,钱给的不多却能包她两餐,她晚上去做家教回来太晚,还能借住在店里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帮工一起睡。

  说实话,她舍不得换掉这份工作。

  她硬着头皮继续去打工,上午十一点店里还没来生意,又是一卷钱从天而降。

  “楼上,蛋炒饭一份。”

  帮工姐姐在包饺子,帮厨在切菜,老板阿姨在清点酒水。

  她看着那卷区区三块钱,觉得自己是落进了陷阱里的兔子。

  巨大的惶恐攥住了她。

  她不是个爱幻想的人,她习惯孤独而务实地生活,习惯精打细算地筹划自己的付出和得到,可在那一刻,她想的是,她会因为三块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不被人知道。

  不会有人知道,也许老板阿姨在忙昏头的时候会想起有个不会说话的小打工人,也许帮工姐姐会犹豫要不要给她留门,也许厨子大叔会多装一碗饭又扣回电饭锅里。

  开学的时候,老师会在点名的时候给她画个叉,同学对着她的床铺也会说似乎少了个人。

  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也就仅此而已了。

  于是,她在装饭的时候,偷偷把一把刀藏在了身后,

  “你丫可别再扔了啊!”隔着铁门,一头红发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衩兜里,“饭挂门上,你走吧。”

  门真的很低,楚上青在九年之后都记得,那扇铁门衬得红头发的男人高大如同困兽。

  困兽自愿站在笼子里,同她保持距离。

  她是安全的。

  把饭挂在门把手上,她听见“当啷”一声响,是刀从她身后掉了下去。

  捡起刀,她一口气冲回了楼下的店里。

  鼓起勇气抬头看,只看见三楼的窗子是开着的。

  雨滴穿过无数重的电线落在她的额头,大雨突如其来,在人们的呼喊声里,那扇窗也关上了。

  她还是安全的。

  “有时候,他是太聪明了。”二十五岁的楚上青声音沉沉,她没喝酒,脸颊上却有丝丝的绯红,“他太聪明了,想得太多,所以显得有些傻。”

  “嗯?谁?”宋沁雅眼带酒晕。

  是那个——总是在别人害怕的时候主动站在铁门里的人。

  楚上青笑着将一块肉放进嘴里。

  将喝多了的女人交给她的生活助理,楚上青婉拒了别人要送自己回家的邀请,走向了酒红色的阿斯顿马丁。

  一滴雨落在了手背上。

  她停下开车门的动作,抬起头,透过绚丽的灯光看向黑暗的天际,翻滚的灰色云朵在降下属于秋天的雨。

  整整半个月了,自从知道“剧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规划着属于“未来”的每一步。

  她计算着自己的每一点可能的所得。

  她甚至根据自己记录的数据让人制作数学模型来推算未来多种建材期货的价格变换乃至世界经济的发展曲线。

  她告诉自己要向前看,要接受离奇而又会存在的“概率”。

  她无比清晰地知道在“未来”,她会让自己一步步退出傅南商的人生。

  可是在这场秋雨里,她恍惚了,她问了自己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愿意吗?

  她是真的、真的曾经非常非常喜欢傅南商。

  她曾经地怨恨这个世界的荒芜冷淡,她恨这个世界有过漫长的历史和无数人,却没有人能看见她。

  只有这一个。

  只有这一个人,他总能看见她。

  她得不到他。

  雨水落进了楚上青的眼睛里。

  她双眼模糊,仿佛看见了一只手,张开在她的头顶。

  “怎么停在这了?别看啦,下雨是看不见星星的。”

  楚上青猛地回头,看见了手的主人。

  穿着花衬衣的男人小心站在她的身后。

  “傅南商。”

  女人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

  男人还在用手护着她的头顶。

  只有眼神,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去他爹的剧情!

  “楚上青……”

  “你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你一直在?”

  为什么每一次我想放弃的时候你都在?

  身后是车水马龙,秋雨簌簌夹着风,楚上青在这一刻像个义无反顾的战士:“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都在?”

  “我、我和我奶奶在这吃饭。”

  傅南商指了指自己身后。

  撑着伞的老太太一头银发,笑眯眯地对着两个年轻人挥了挥手。

  楚上青果断地抬起脚,恶狠狠地踹在了傅南商的腿上。

  在男人的惨叫声里,她转身上车。

13. 第 13 章 “他完了。”

  “楚秘书,这是之前统计出来的原材料通关价报表,这份是下个月发船的钢材期货价格表。”

  “好的,谢谢。”

  “楚秘书不客气。”

  “楚秘书,和沪上审计公司的委托协议有这么两点问题,李顾问那边给出的建议的是……”

  “我知道了,按照李顾问的建议来做就可以,重点是卡死时间要求。”

  “好的我明白了楚秘书。”

  “楚秘书,上个月的办公室耗材表需要你签字。”

  “好的,你先放在这,我下午给你。”

  “楚秘书,有从集团人事部来的内线电话,想汇报一下校招计划的几个细节。”

  “好,麻烦你接过来。”

  坐在靠窗位置的女人拿起电话,轻声道:“你好,我是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

  又是傅氏大厦顶楼平凡而忙碌的一天。

  却又似乎不是很平凡。

  抱着一摞打印出来的文件,于露露看了苏芮一眼。

  苏芮笑了笑,怕人看见,又低下了头。

  路一瑶挑了下眉头又扶了扶眼镜,仿佛没眼看似的转开了脸。

  所有人的目光都避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

  那儿有一个男人,今天一天第十几次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

  于露露低头整理文件,用眼睛的余光看向楚秘书,却只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她手上的动作也立刻快了起来。

  “老板,有些文件需要你签一下,法务已经审核通过了。”

  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他在回办公室之前又探头去看楚秘书,也是和平时差不多的样子了。

  回到自己的工位前,于露露用自己最快的手速在匿名私聊群里发消息:“傻X老板是捅了大篓子吧?楚秘书生气了!?”

  “楚秘书居然会生气吗?她在我心里早就飞升当菩萨了!”

  “楚菩萨没生气吧?感觉又是傻X单方面戏多。”

  “+1”

  “+1”

  比起“傻X老板又干了什么傻X事儿”,群里所有人的关注重点都是“楚秘书不可能生气”。

  楚秘书真的没生气吗?

  于露露看向楚秘书的办公桌。

  她觉得楚秘书生气了也不是因为楚秘书表现出来了什么,而是……那只傻狗现在真的好像做错事的狗哦!

  站在驯狗学(?)专家(?)的角度,于露露认为狗对主人的情绪感知是很敏锐的(???)

  是的,她现在完全用理解自己家那只金毛犬的方式来尝试理解自己老板的逻辑呢!

  于露露苦读十几年打败几十个竞争者当了这间办公室里的社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因为养狗从而在对老板的行为理解上比同事们更进一步。

  半个小时后,于露露进董事长办公室取签好的文件,看见穿着花衬衫的老板正对着玻璃墙发呆。

  玻璃墙的另一边,正好是楚秘书的办公桌。

  噫——!

  你怎么不再叼个拖鞋?

  在心里吐槽,于露露面上只有打工人的微笑:“老板,之前给您的文件没什么问题我就拿回去了。”

  “你等下,我有个问题。”老板叫住了她。

  于露露保持脸上微笑不变,心里开启弹幕模式、

  “我有个朋友……”

  我知道,你是说你干了蠢事,现在还无中生友。

  “我有个朋友看见自己另一个朋友整理头发,还开车出去,不太放心,就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去了那家餐厅。”

  你看见楚秘书打扮了一下,香车美女大长腿,吃醋了,于是拿家人做幌子跟踪人家,还假装偶遇,啧啧啧啧。

  “结果被朋友发现了,朋友呢很聪明,猜到了,很生气,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跟踪人家还被楚秘书发现了,你丫说跟家人一起出来吃饭,其实狗都知道你是呷醋上头蠢狗附身。

  哦不对,错了,对不起。

  你就是傻狗本狗!

  如果面前不是她的资本家老板,于露露真的很想微笑地八卦一下“那位朋友”有多生气。

  可惜,过去的惨痛经历让于露露知道了八卦是会遭报应的。

  所以她只是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是我的话,会请朋友喝点饮料吃个饭,然后诚挚道歉。”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答案了。

  老板却还没放过她:“你觉得,什么饮料会比较好?”

  于露露竭尽所能让自己装得仿佛不知道老板要讨好的人是楚秘书:“咖啡?”

  傅南商摇头:“她不能喝咖啡。”

  “奶茶?”

  傅南商又立刻说:“她肠胃不好,不能喝刺激肠胃的饮料,还有点乳糖不耐受,也不喜欢很甜的饮料,最好是不那么甜的热饮。”

  “那就玉米汁或者山药汁?”

  “这个建议不错,谢谢,我是说替我朋友谢谢你。”

  呵呵。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于露露咂咂嘴,觉得自己嗓子眼里都是狗粮味儿。

  下午的时候,有外卖送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轻手轻脚,无声无息,于露露看见了,可她等啊等,也没等到老板跑出来请楚秘书喝饮料。

  她在心里又多骂了几声傻狗就埋头做自己的工作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楚上青离开办公桌,在路过董事长办公室门前的时候,门突然打开。

  “楚上青,来一下。”

  “老板,我下班了。”

  “嘘。”男人伸手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手臂。

  楚上青还是被他拉进了办公室里。

  “外面下雨,路都堵住了,你喝点粥等路好走了再走。”

  “喝粥?”

  楚上青看着办公室里的摆设,眉头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把办公室变成厨房了?”

  “不想你饿着肚子被堵在路上的时候。”

  傅南商弯下腰,用白色的调羹小心搅合着小炖锅里的山药粥。

  小小的炖锅只有男人两只手张开那么大,咕嘟咕嘟熬着一人份的粥。

  仿佛一个玩具。

  男人的神情却很专注。

  炖了很久的山药米粥一点点蕴出了香气,一点点蒸腾在湿冷的空气里。

  几步之外是阴云满天和不停歇的冷雨。

  他只在乎这个小小的炖盅。

  楚上青无声叹息。

  “昨天,是我失态了。”她沉声说。

  “是我错了。”傅南商说,“我约好了和我奶奶一起吃饭,却看见你坐在车里整理头发,我就跟你到了餐厅,还把和我奶奶约好的见面改了地点。”

  他很坦诚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他不知道,隔了一天,楚上青已经不在乎他昨天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了。

  无数次的心动,无数次把心事压抑在心底,强迫自己把傅南商分毫的亲近看作友情的赠予。

  心里有一团火,昨天的雨,让火焰熄灭在了差点熊熊燃烧的那一刻。

  只剩了灰烬,打扫一下就干净了。

  她是楚上青,能把一切烂摊子打扫干净,自然也包括了自己的心。

  “以后就别这样了。”她去接盛好的粥,垂眸微笑,“我已经长大了。”

  十六岁只能藏着刀的楚上青已经长大了,爱上了一个人也学会抽身,不需要别人再小心翼翼地去保护。

  手指交叠,傅南商看着楚上青的发顶,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知道。”

  他知道她长大了。

  尖锐的,只能用自己脆弱的锋利来面对世界的小姑娘长大了。

  成了人类最好的模样。

  捧着粥,楚上青用调羹调了两下,坐在了窗边的软椅上。

  这里是极好的观景位置,能俯瞰脚下繁华的城市。

  亮着灯的车都小小的,挤在一起,像是急着回家又因为雨水不得不停下的蚂蚁。

  一条毯子被轻轻盖在她的肩膀上。

  “你这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毯子?”

  “电饭锅的赠品吧。”男人的语气似乎不是很肯定。

  楚上青又笑了。

  她没必要寻根究底。

  这样就好。

  保持安全的距离,让自己能在退场的时候体面,以后再见也是朋友。

  她喝了一口粥,很热,滚滚而下,让仿佛冷凝的五脏六腑又热了起来。

  看着楚上青低下头露出后颈上的红色小痣,傅南商移开目光。

  他想吻她。

  从三年半前的一个同样下雨的傍晚开始。

  刚过二十一岁的楚上青头发不像现在这么长,用很大的发夹固定在了头顶,她穿着水鞋,吧啦吧啦带着水声,身上也带着水汽。

  “我看见外面在下雨,你还没吃饭吧?楼下的餐厅人太多了,我去超市买了几包方便面。”

  已经估值数十亿的乐海互娱做出了一连串成功的游戏产品,所在地却还是在老旧的写字楼里,后来精致漂亮的的乐海大厦还没建好。

  傅南商摘掉耳机,看见女孩儿挂起了淋漓着雨水的伞。

  “你不是在准备毕业论文吗?怎么过来了?”

  “论文初审过了,我还领着老板你发的工资,当然得来刷刷存在感。”

  女孩儿语气轻快。

  傅南商却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

  他那个搞房地产的祖父病重,却总来找他,有让他接班的意思。

  这件事与他亲近的人都知道。

  楚上青也知道。

  她这么聪明,也知道这些天新项目的推进出了问题,因为他的心乱了。

  女孩儿皱着眉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电磁炉:“打扫卫生的阿姨怎么没收拾这里?”

  “唉?那边……”

  啪啦。

  摇摇欲坠的杂物倒了下来。

  一堆纸盒滚落,露出了里面的各种女体手办。

  有些很可爱。

  有些很成人。

  傅南商伸手去捂女孩儿的眼睛,女孩呆了一下,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们要做女性变装游戏,这些东西就应该光明正大摆出来,怎么都堆在这?”

  二十四岁的傅南商脸有些发热:“今天我奶奶来公司了。”

  “哈哈哈哈!”

  女孩儿笑得直不起腰。

  傅南商低头,看见了那颗红色的小痣。

  心动如夏日的雷。

  滚滚而来,近得让人心惊肉跳。

  他像被雷劈了一样地松开手。

  “老板?”

  “咱们别吃方便面了。”

  “嗯?”

  “庆祝你论文过了初审,我……我请你吃海鲜粥!”

  “老板,谢谢,外面三环都堵住了,车都动不了。”

  “那我也能请你喝海鲜粥,你等着。”

  最终,他找出了大米和虾皮还有紫菜,做了碗“海鲜粥”。

  不好喝。

  可是很暖和,很饿的两个年轻人还是都喝光了。

  楚上青又翻出了两个鸡蛋,他们又把方便面也吃了。

  “老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女孩儿看着窗外的雨,笑着说,“我已经决定不继续读博了,你去哪儿都行,你还要我给你继续当秘书吗?”

  “老板?”楚秘书看着窗外的雨,山药粥她喝完了,嘴角带着笑,她轻声说,“我要是打算离职的话,你觉得几位助理谁能顶上我的工作呢?”

  二十五岁的傅南商和二十八岁的傅南商有着同样的念头。

  “他完了。”

14. 第 14 章 傅南商这脑子动了不如不……

  山药粥的香气还袅袅未散,楚上青连呼吸都很平和。

  窗外,雨渐渐停了。

  大风吹过,露出了最后的一点还未彻底黯淡下去的紫色天际。

  日落月升,阴阳交昏,日本人称呼此时是人鬼莫测的逢魔时,可中国人只会描述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同样的时候,有人在观赏风景,有人在怕鬼。

  楚上青在看风景。

  傅南商的心里已经是暗狗丛生。

  她是不是知道了她是不是知道了她是不是知道了……

  她是不是觉得现在跟我在一起压力很大她是不是觉得……

  千百只狗子在他心里扒门挠墙,傅南商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垮掉:

  “怎么突然想到离职?”

  “也不能算突然想到。”楚上青缓缓说,“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得思考一下自己的将来,十几岁的时候我觉得跟在你身后就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对我来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老板,现在我得想想接下来我想得到什么,调整一下人生的目标。”

  那些东西得不到,就得远离。

  “你想……得到什么?”傅南商努力让自己说话。

  “钱,短期目标是钱,长期目标也是钱,其余的什么自我啊,事业啊,我得去找,总不能一直跟在你身后,七年,已经很长了。”她终于转头,笑着看着傅南商,“你放心,我也不是说走就走,这只是个计划,不过我会让几位助理试试多接手些工作,如果有一天我真要走,也是会安排好一切。”

  手臂从轻薄的毯子下面伸出来,她说:“好像路上不堵了,我先回家了。”

  她站起身,固定发髻的发绳突然断开。

  回头看了一眼,她把断了的发绳扔进了垃圾桶。

  好久,过了好久,有一只大手慢慢抓过被她披过的毯子,又战战兢兢从垃圾桶里捡起了断掉的发绳。

  “钱,事业,自我……唯独不要我了,是么?”

  藏着小小的哽咽。

  周六早上九点半,宋沁雅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打着哈欠走进了公寓的房间。

  “傅小南,你想死啊!今天周六!上市协议都不能让老娘周六加班!”

  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看着房顶,一片全息投影的星球之海在昏暗的房间里缓缓旋转。

  宋沁雅翻了个白眼,退出房间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你不会就这么要死不活了一晚上吧?”

  语气比刚刚好了许多。

  傅南商没说话。

  宋沁雅又想翻白眼了,要不是因为要合伙赚钱,要不是因为想要听八卦,她可真不想管这货的死活了!

  “师姐,我还是没忍住。”

  “嗯?”宋沁雅瞪大了眼,“你没忍住什么?”

  手上已经做好了拨号报警的准备。

  摁着沙发的靠背,傅南商坐了起来:“我跟着她去看她和你吃饭,楚上青那么聪明,她一定是知道我图谋不轨了,她想离开,她不要我了。”

  心率重回80以下,宋沁雅“嗐”了一声,松开手机,她说:

  “小楚楚不想给你当秘书了那是好事儿啊,你之前说那个资产管理公司,我还想推荐她去做负责人呢,也就前一阵的事儿。”

  傅南商穿着件皱巴巴的花衬衣,领口大开一直到胸肌以下,他叹了口气把扣子扣好。

  “她想要钱,要事业,要自我,她的人生计划里什么都有,除了我。我失败了。”

  宋沁雅的表情很牙疼:“我说实话,就你搞的那些玩意儿,她抱着望远镜她都看不出来你喜欢她好嘛?你都干了些啥?跟她去了一个饭店,换了几身衣服,还有么?”

  傅南商又不说话了。

  房间里的第三个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沁雅看了那人一眼:“陈章涵你别笑了,你不是恋爱经验丰富吗?你可救救咱们这老板吧,这眼看是人要不行了。”

  穿着夹克外套的男人坐在另一个椅子上,转了个圈儿,笑着说:

  “我还以为你们火急火燎把我叫来是告诉我乐海能在纳斯达克上市了呢。原来是傅老板要吃楚秘书这根窝边草啊,早说啊,早说我不来了,我对楚上青可没什么办法。”

  宋沁雅站起来找出几个一次性杯子倒了几杯水。

  “你也别贫,我可告诉你,现在傅小南这样儿看着可比当年被他爷爷逼着回去继承家业的时候还严重,那时候有楚上青陪着他,能让他熬过来,楚上青要是走了,现在可找不着第二个活菩萨了。”

  叫陈章涵的男人一有双单眼皮的眼睛,卧蚕却很明显,一副生来能招惹了桃花的模样。

  接过水杯,他苦笑:“那你们问我也问错人了呀,我可是被楚学妹拒绝了六七次呢。”

  宋沁雅呆住了。

  房间里的傅南商抬起头。

  陈章涵喝了口水:

  “老宋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宋沁雅没想到居然转角遇瓜田,眼睛差点儿瞪出来:“你追过楚上青?什么时候?”

  陈章涵嗤笑:“当年要不是得追她,我为什么要把一个读大学的小丫头介绍进来给咱们做文案?”

  “那时候小楚楚才十九?十八?卧槽老陈你不是人啊!”

  “十八也成年了!再说了我那时候也才二十七好嘛?”陈章涵看了傅南商一眼,“那时候傅老板还来教训我,没想到啊,风水轮流转,这回是你栽进去了。”

  “大九岁你大人家一半呢!借着介绍工作去骚扰小姑娘,脸都不要了!”宋沁雅都想抽一下这个老不要脸的,又看向傅南商,“傅小南,这事儿你居然知道?”

  傅南商没说话。

  宋沁雅自动理解了他是默认的意思。

  陈章涵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做了个投篮的姿势把纸杯扔进了垃圾桶里:“傅老板,你当初是怎么说我的来着?你说人家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拼了命才活出个人样儿来,人家来咱这只是想赚点儿生活费,既然没有谈恋爱的意思就别勉强了。你看,你当初漂亮话都说完了,现在呢,你让我说什么?”

  “那也不一样!”宋沁雅打断了陈章涵的话,“十八岁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要什么什么没有,你一边介绍工作一边趁机要谈恋爱,觉得小姑娘好拿捏,那就是你耍流氓。现在楚上青都二十五了,要钱有钱,学历、本事一样不缺,傅小南他虽然是笨吧,可他是正经在追,不拿捏也没架子,虽然是瞎几把追,到底没有什么潜规则那一套,你就看他现在这样……”

  陈章涵笑着“哼”了一声:

  “当初是我昏了头,觉得一个小丫头虽然出身不好长相一般,但是踏实能干好拿捏,就没想明白这么个人能走出来那就是个狠人。要是现在,我看见这样的躲都来不及。傅老板,我是要是你,她要走就赶紧走,要女人容易,要狠人可太难了。”

  傅南商站了起来:“是么?”

  他头发凌乱,有些颓丧落拓,却是一直以来真实的模样。

  什么大董事长,什么商界奇才,什么蓝海畅游人、独角兽缔造者,都不过是别人冠在他头上的名头,穿着皱巴巴的花衬衣站在那儿的傅南商像是欧洲的柏林墙,又或者墨尔本的霍西尔巷,透着无序、蓬勃、颓废和沧桑,似乎可以被人随意涂鸦,可每一块涂抹在他身上的色彩,都会成为他为刺痛这世界的一部分。

  傅南商看了看左右,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你要是现在敢追楚上青,我还敢揍你。”

  “那是肯定不敢了。”陈章涵哈哈一笑,“能当了傅氏集团大半个家的楚秘书,我可高攀不起。”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宋沁雅问他,“不管小楚楚知道了什么,她既然跟你说了想要辞职,那肯定是有想法了,你打算怎么办?”

  刚刚还威胁要揍人的傅大董事长再度自闭:

  “不知道。”

  宋沁雅看天,陈章涵看地。

  过了一会儿,陈章涵说:“要我说,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要是真觉得离不了楚上青,你就死缠着她,烈女怕缠郎,你俩天天在一块工作……”

  傅南商摇头:“楚上青不喜欢办公室恋情,太有压迫性。”

  陈章涵哽了下:“她不喜欢你就只每天干看着?你都没试试!”

  傅南商说:“我看你当年被拒绝七次也能看出来你这招不行。”

  陈章涵:“……”有这个功夫他在家里睡觉不好么?

  “你是尊重她了,可有用吗?人家不还是要走?”

  “我不希望她走,所以来找你们想办法。”傅南商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出来,下巴上还滴着水。

  宋沁雅笑了笑:“要不你就去卖色相吧,我把你捆了扔楚秘书床上,要是气氛好,说不定就成了,比你整那些玩意儿有用多了。”

  要她说,傅南商这脑子动了不如不动,有了不如没有,当个美貌白痴的成功率比他自己搞得东西有用多了。

  陈章涵“啧”了一声:“你要只想留下她可容易,你就作点儿事儿出来,比如说你要把乐海整上市,天天忙的屁颠儿的,她也没法走啊。”

  两个人不亏是傅南商创业时候的伙伴,迅速给出了Plan A和Plan B两个选项。

  傅南商看向了陈章涵:

  “乐海上市这个要再讨论,你这个思路可以考虑,我们头脑风暴一下,有没有影响力不那么大的做法?”

  宋沁雅暗自发誓,她再给傅小南出主意她就是狗!

15. 第 15 章 “有用!!!”……

  作为项目发起人的傅南商给出了对项目的两条核心要求:

  1、让楚秘书短期内不想离开。

  2、计划的影响范围最好只局限在两三个人中间,不会影响公司事务。

  参与头脑风暴的其他两人一个是坐拥百亿投资规模的兴何资本总裁,一个是跺跺脚整个全球游戏行业都要震荡三天的乐海互娱CEO,可以说,只要他们愿意,把某国总统智囊团来拉出谋划策也不是什么难事。

  气氛很焦灼。

  宋总裁喝完了八杯水。

  陈CEO恨不能踹断椅子的不锈钢腿。

  白板已经被擦过好几轮,只有项目发起人傅先生还神采奕奕越战越勇:“我们要再明确一点项目诉求,这个项目是决不能违背楚上青个人意愿的,不能产生任何实质压力……弄坏文件导致加班这种绝对是不行的。”

  宋沁雅开始给自己倒第九杯水,她就不说话,她就看热闹,她倒要看看这俩狗男人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陈章涵终于离开了那把倒霉的椅子,开始在房间里转圈儿。

  “你这儿什么时候多了个厨房?”

  傅南商没理他,用马克笔在“压力”两个字上画了个叉。

  打开冰箱,陈章涵皱了皱眉头,嫌弃地扒拉了一下瓶瓶罐罐:“怎么连瓶酒都没有。”

  他的脑袋里也是一个点子都没有了。

  “我脑子里是什么都没有了,要不我回去让那帮策划一起开个会?他们最近在做恋爱游戏……唉?对!你等会儿啊!”陈章涵感觉自己再次占领了智商高地,他拿出手机,“你之前调来乐海的那个秦晓芯,他们有一份恋爱游戏策划的方案,里面有个男主就是个老板。”

  宋沁雅忍不住笑出了声:“不会是什么霸道总裁吧?”

  “对,就是霸道总裁。”陈章涵在手机上搜了一圈儿,“就类似这种,什么……‘他敢伤害我的女人,我要让整个A市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巧了,这个男主也姓傅,“天凉了,让王氏集团破产吧”,这个也不错。”

  “这种台词你还一本正经念出来哈哈哈哈,这些梗现在网上都玩烂了,什么‘夫人已经在产床上躺了三天了,她认错了吗,夫人死了’哈哈哈哈!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

  此时嘻嘻嘻哈哈的宋沁雅还没有意识到局面的危险性。

  陈章涵已经开始开动他那个一心想让乐海互娱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精密脑瓜:“老板,你可以学学这些霸道总裁啊。你看,你的要求是想吸引楚上青的注意力不想让她离开,又不想影响她的正常工作,你要是模仿这些霸道总裁,从游戏设计的角度来看不过是在交互页面上进行了一些有限的文案改动,亮眼的同时不会影响实际操作功能,完美契合你的需求。”

  越说,陈章涵越觉得这个设计很可行:“你之前说你换衣服,楚上青就让你去查脑子,你要是真的好像脑子有了问题,她不就顾不上其他的了?”

  “你可拉倒吧!”宋沁雅开始怀疑自己过去这些年怎么会跟这种人合作,想要骗她投资的那些人可都比这货靠谱多了,“傅小南他是想追他家小楚楚,这脑子坏了……”

  “脑子坏了怎么了?”陈章涵表情越来越自信,他打断了宋沁雅的话,“脑子坏了的人什么都说得出,什么都做得到,为什么傅老板追了楚秘书三年都追不上?因为傅老板他就不会正常的感情表达,感情的定义是什么?不疯魔,不成活,在楚上青的面前当个正常人,傅老板当了这么久,楚上青不还是要走?”

  陈章涵拿出了项目审议会上的雄辩姿态:“老板,这是一条稍有风险,但是可能会有巨大良性导向的道路,你要不要试试?”

  “傅小南你别听他的,我还是在七星级酒店给你定个总统套房,要不就在斐济包个小岛把你捆了……”宋沁雅看向傅南商,然后呆住了。

  她看见傅南商在白板上做记录。

  “下周一之前给我出一份策划案。”

  “好的老板!乐海互娱将以在纳斯达克上市一样的卓越表现来完成您的需求。”

  陈章涵的笑容十分自信,仿佛乐海互娱明天就能在纽约证交所敲钟。

  ……

  即使是周末楚上青也没闲着,她用数学模型推导了一下国际钢材的期货价格走向,发现在一个时间点会出现连续几天剧烈的波动,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投资计划,又做了PlanB到PlanE。

  从外面健身房回来,她打开信箱,除了一份财经方面的杂志之外,还有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的正面是秋日中的普林斯顿大学教堂静静矗立。

  背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我在寄出这封明信片的时候想起了十六岁的楚上青,希望她至今快乐。”

  十六岁的楚上青?

  是什么样子?

  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对这个世界有看起来太多余的防备,也有看起来太多余的期待。

  幸好,在太多的失望之后,她遇到了一个不会辜负那些期待的傅南商

  ——一个九年后还记得她的陌生人。

  楚上青回到家里,将这张明信片放在了床头的相框上。

  她原谅了前几天让她愤怒的那个二十八岁的傅南商。

  毕竟,不喜欢她不是错误,只是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周一上班,楚上青一如既往。

  整个顶楼唯一与平时不同的,是她们老板一直到上午十一点都没有到公司。

  “楚秘书,老板到现在都没来,这边的几份文件……”

  “先确定一下最晚什么时候要,做一下分类,我去联系老板。”

  “好的楚秘书。”

  好在老板的电话一拨就接通了。

  “老板,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公司?”

  “来大堂接我。”

  电话被挂断了。

  楚上青皱了下眉头,就算老板是周末的时候摔断了腿,他也可以从车库直接下车上电梯直达顶楼,为什么还要走大堂?

  到了楼下大堂刚出电梯,无所不能的楚秘书看见了一条红色的地毯从傅氏大厦门外铺到大厦里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穿过了感应门。

  加长的黑色豪车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

  被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从车里探出来,踩在了红色的地毯上。

  肩膀上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缓缓下车。

  他在大衣下面穿着包括双排扣马甲在内的正装三件套,戴着黑色墨镜,一路大步走来。

  前台的接待员鞠躬行礼:“董事长早。”

  路过她们的男人一脸冷酷。

  霸道总裁剧开场一般的剧情让楚上青挑了下眉头。

  幸好,她之前准备的项目都已经拿到了签字,进入到了具体推进阶段。

  进了电梯,傅南商仍是一言不发。

  楚上青掏出手机。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今天突击式演练贵宾来访,有些小细节显示出了准备不足,未来一段时间还会有类似演练,希望对日常工作细节加以重视。@集团接待部”

  电梯门打开,顶楼已经到了。

  傅南商却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转身看向楚上青:

  “以后跟在我身后的时候,不要看手机。”

  “好的老板。”

  充分展示过了自己“霸道”的老板满意了,离开了电梯。

  楚上青无声叹气,刚刚那个瞬间,她几乎要顺手再给傅南商预约一个脑科门诊。

  “老板,下午的会有一些文件需要确认。”

  将文件送进去,楚上青又确认了一下会议流程。

  看起来一切都妥当,她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

  这是她偶尔有些踌躇不定时会有的小动作。

  之前她还想让于露露多接手一些她手上的工作,可想想“剧情”中于露露和苏芮她们陆续都离开的结局,她又怕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让她们变得更危险。

  “于助理,下午的会我跟着老板过去,你提前去会议室。”

  “好的楚秘书。”

  于露露坐下,看见自己的手机又开始弹对话框。

  “新周一,新工作,老板的傻X行为出现了新款式!”

  “老板今天是来走秀的吗?他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吓到我了!”

  不过是傻狗博得主人关注的新招式罢了,于露露的情绪很稳定,甚至有些欣慰。

  至少今天的老板远离了那些夏威夷正统花衬衣。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最近因为一些个人因素老板的情绪波动可能会比较大,在工作上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希望大家站在公事的角度适量包容,公司后续会有补偿和调整。@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办公室助理于露露:“好的楚秘书,我知道了。”

  其他人也纷纷回应。

  看着这些同事,楚上青又敲了一行字。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如果包容不了,我也请各位务必等到我抵达现场,不要贸然做出影响自己工作和前途的决定。我以‘楚上青’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格担保,我会站在维护公理、道德和不违反集团相关规章制度的一方。”

  于露露抬头偷看了一眼楚上青的工位。

  最近的楚秘书,好像是真的帅出了新高度呢!

  吃过午饭之后楚上青跟在傅南商的身后前往会议室。

  从电梯里刚出来,一大摞文件猛地飞了过来,傅南商把她挡在身后一把将文件拍开。

  楚上青看见一个女孩儿摔倒在地,连忙去扶。

  “你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清了女孩儿的脸,楚上青愣了一下。

  对啊,她忘了。

  傅南商都已经犯病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了。

  身为女主的白小叙,自然也应该出现了。

  “没事就好。”

  “对不起,我文件突然爆出来了……”

  仓皇的小姑娘无所适从地从地上爬起来,楚上青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大长尾夹递给她。

  “你的文件夹已经碎了,用这个整理文件吧,以后太多的文件不要强行用弹簧长压夹。”

  小姑娘在道歉和道谢之间游移到混乱。

  冷淡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楚秘书,我们该走了。”

  “是,老板。”

  楚上青转身离开,只留下看着她背影的小姑娘。

  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楚上青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刚刚难道不是“男主”和“女主”的第一次见面吗?两个人怎么全程无交流?

  察觉到楚上青在应该专心工作的时候多看了自己一眼,傅南商的心里狗狗祟祟地放烟花:

  “有用!!!”

16. 入V三合一 轰!是谁的性癖被爆破了?……

  白小叙, 今年21岁,某名校市场营销专业大三在读,社会实践经验丰富, 傅氏集团总公司新进实习员工,目前在集团市场部实习。

  手指从屏幕上相当不错的绩点成绩和履历上划过,楚上青关掉了页面。

  在他们脚下这片这种全世界发展最快、聚集最多精英的寸金之地,凭借这么一份简历获得傅氏的实习Offer也只能说是堪堪够格。

  这还要建立在这份履历并非伪造的基础上。

  事实上按照剧情, 白小叙并不是什么名校大三学生,而是一个高中没读完就在城市里各处打工度日的苦命人。

  她的履历上除了名字都是假的,连年纪也才20岁, 把她安排进傅氏的人是希望她能作为一枚钉子, 毁掉卓南建筑即将参与的竞标计划。

  一个连高中都没读完的女孩儿就算身份造假进入了傅氏集团又有什么能力毁掉一个竞标项目呢?

  “剧情”给出的答案是安排她的人搞错了人,他们以为自己安排进傅氏是的专业的商业间谍,可事实上那个真间谍已经局子里喝茶,白小叙是因为名字的发音相同阴错阳差加入到这个计划的。

  至于白小叙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两头骗,是因为要被改建的地方是城西的青瓷街——她外婆一直住着不肯走,要等她外公回来的地方。

  为了自己的外婆, 白小叙也不能让青瓷街被拆掉。

  总之,这个故事的开端真的是狗血、复杂、让人啼笑皆非又有那么丝温情。

  只是不能让楚上青动容。

  每一个商业计划都包含了无数人的努力,白小叙她外婆的等待很珍贵, M集团和傅氏员工的付出也没有丝毫逊色之处, 并没有什么是一定要站在道德制高点的。

  更不用说其中还有青瓷街居民强烈的想要靠拆迁改善生活的物质诉求。

  此刻她真正关注的并不是白小叙这个人, 而是……她的假简历是怎么通过人事部进入傅氏的。

  打开办公软件, 她点开了组织架构上的人事部。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我记得之前你们招聘了一批实习生,麻烦把简历发我看一下,最好是在处理文字工作方面有一定经验的。@集团人事部

  人事部立刻反馈会马上安排。

  楚上青起身,拿着杯子去茶水间接水, 打开门就看见于露露对着苏芮比比划划。

  “怎么了?说得这么热闹?”

  “嘿嘿嘿。”于露露笑嘻嘻地放下手,“楚秘书,我们在这儿讨论男士着装。”

  男士着装?

  楚上青把杯子放在净水机下面:“是要给父亲或者男朋友买衣服吗?”

  苏芮端着咖啡也嬉皮笑脸,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下班了,她开了一下午会的神经已经松懈下来:“不是。楚秘书,我们在说老板穿着背心显得他腰特别窄。”

  腰?谁?傅南商的?

  啜了一口温水,楚上青倚在消毒柜上笑了笑。

  傅南商的身材确实好,好到不像个搞游戏的,除了游戏之外,他也热爱运动,篮球、赛艇、登山甚至赛车他都玩得很好,身材自然绝佳。

  第二次创业刚开始的地点就在她原本打工的小饭馆上面,还是那间位于三楼的破烂民房,没有空调,十几台电脑开着,无论什么时候走进去都像走进了一个蒸笼。

  她每次下课后去打工都能看见光着膀子的男人和只穿着背心的女人坐成歪斜的两排,别人都忙到顾不上了,也只有傅南商会一边拉下已经卷到胸上的T恤一边一脚蹬一个让他们都穿衣服。

  那也足够她看很多次傅南商的身体,在热热闹闹的嘈杂里偷瞧,正是刚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傅南商的时候,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想看不敢看,看了就移不开。

  键盘声噼里啪啦,电脑风扇转动,还有人在讨论代码,二手风扇吱吱悠悠,有人举起手臂去拥抱并不存在的那一丝凉风。

  她站在一旁听着别人说对文案的要求。

  抬起眼,看见傅南商坐在窗台上偷偷掀着T恤的下摆取凉。

  窄窄地露出腹肌的模样,都带着汗液浸出的水光。

  那么热的时候,她用力向下扒拉头上的卷发,就怕别人看见她的耳朵滚烫发红。

  细想想,那时候的心动分明都是寻常,没有任何的惊天动地。

  却是让人念念不忘。

  “楚秘书,咱们老板是不是偷偷健身啊?”苏芮小声问。

  “嗯,不用偷偷,他一直会锻炼身体。”

  于露露突然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知道自己失态,她连忙捂住嘴。

  楚上青没放在心上,只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又倒了一杯。

  董事长办公室里,傅南商对着电脑屏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要模仿“霸道总裁”也没那么简单,除了一些从游戏里扒出来的“台词”和“桥段”之外,陈章涵还给他总结出了六条“准则”:

  1、衣领整齐,西装革履。

  2、格调要高,台词要少,语气单一,不容拒绝。

  3、动作要野,姿态要稳,固定的小动作要有气场。

  4、头发可以乱,皮鞋不能脏。

  5、人设要有反差,当君子的时候像流氓,耍流氓的时候像君子。

  6、如果不知道怎么办,就站着不动用最帅的表情征服对方。(左脸35度,面无表情。)

  傅南商对着屏幕拍了拍脸,然后调整了一下角度,确定楚上青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会看见自己左半边脸35度。

  一切就绪,他在办公软件上发出消息给楚上青。

  “过来一下。”

  半分钟后门响了两声,接着,楚上青走了进来。

  “老板。”

  “后天我打算请M集团的杨董吃饭。”

  楚上青挑了下眉头。

  这又是一个怪异的变化,事实上傅南商讨厌应酬在业内都是出了名的,原本在游戏行业还好,穿着运动鞋牛仔裤和套头衫的“新贵”们还正是个性十足的时候,自从他“跨界”到了傅氏的传统领域,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古怪年轻人”。

  “好的董事长,杨董事长喜欢高尔夫,我们可以考虑去北来餐厅……”

  “不喜欢。”

  傅南商一边说着,一边没忘记维持脖子的角度。

  “那老板您想吃什么呢?”

  “日料吧,听说有一家叫夏漱怀石的餐厅。”

  在吃上从来不讲究的傅南商已经能自行找餐厅了。

  楚上青记下了他的这个新变化,笑着说:“好的老板,我去安排。到时是林副总和您一起赴宴,还是您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今天先去看看。你和我一起。”

  “好。”楚上青正好想要多观察一下傅南商。

  她答应得很痛快,傅南商反而愣了下。

  成功来得太突然了!

  等楚上青出去,他连忙拿起了手机。

  “成功了,她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去吃饭。”

  只有三个人的群顿时热闹起来。

  陈:怎么样啊傅老板,我说了这个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你表现出足够的不正常她肯定会想看看你到底怎么回事,好奇是变化的第一步,就像咱们游戏推广,现在已经成功引流!

  陈:傅老板,乐海上市这件事我也会办的这么漂亮!

  song:呵呵。

  song:[本宫就看着你们怎么演.jpg]

  song:话说夏漱怀石楼上的酒店不错,气氛到位,总统套房还有城景落地大窗。

  昵称为song的宋沁雅还是没放弃让傅南商主动出卖色相争取一步到位的计划,在她看来这两个男人现在搞得都不过是瞎折腾。

  楚上青是什么人?

  要是这么简单就被拿下,陈章涵当年怎么失手了?傅南商又怎么整整三年只敢自娱自乐?

  什么是“无所不能的楚秘书”啊?她要想跟人拉开距离那根本是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不用!分寸感和距离感被那是生在楚上青骨头里的!

  现在靠着这点儿幺蛾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等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恐怕傅小南哭都不能把人哭回来。

  可惜傅南商再次无视了她诚恳的建议。

  男人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有些得意。

  他和楚上青一起吃过无数顿饭,带着葱香的蛋炒饭,两块钱一包的方便面,各种工作套餐,餐厅的外卖……只有两个人一起在餐厅吃饭却是极少的,一来是没有时间,二来,自从他生了心思,连提出邀请都踌躇不敢。

  怕她看清,怕她不自在,怕她在某个瞬间看清,然后他就失去了她。

  记忆里他上次邀请楚上青两个人一起去餐厅吃饭,是他刚到傅氏几个月之后。

  那次是他为了赔罪和感谢。

  为了逼他接手傅氏,傅成无所不用其极,不仅让人偷新项目的核心数据,还发动舆论攻势剑指乐海互娱的几个王牌项目。

  虽然赚了不少钱,可乐海互娱终究根基尚浅,又怎么是傅氏这种老牌集团的对手?

  傅南商只能答应了傅成的条件。

  可怒火不会因此就熄灭,他反而笑着问那个躺在病床上也要掌控一切的老人:“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傅氏都给败光?!”

  “你不会。”傅成有一双鹰眼,仿佛旁人在他眼里都是鼠兔一样弱小可笑,虽然他已经病得快死了,“傅氏有员工七万九千人,你进了傅氏,他们的前程就在你的肩上了,这个担子你扔不下去!因为你姓傅,你是我傅成的孙子!”

  那一刻,傅南商觉得这个让自己痛苦了二十多年的老人简直荒唐至极,他竟然有脸跟人谈“责任”?谈“担子”?他为了算命的几句话就强行毁掉别人人生的时候,他的责任心又在哪里?他甚至是个没有人性的怪物!

  可另一方面,他又很悲哀地知道傅成说的是对的。

  傅氏有七万九千人,七万九千个家庭,傅氏涉及住宅、改建、市政、环保、娱乐多个行业,衍生出的枝蔓在影响着更多的人。

  他没办法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就把傅氏给败光。

  于是他在维持傅氏运行的同时开始走上了另一条路——放纵。

  他想骂谁就骂谁,想怼谁就怼谁,工作上有疏忽,他能把一个四十多岁的部门经理骂哭。

  他委屈,他太委屈了,他用了二十五年想证明自己是可以脱离傅氏活着的,到头来,他还得站在并不想站的笼子里。

  而这世界只觉得他是幸运的。

  他踩着他祖父的尸体和他叔叔的伤残走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他从前的合作伙伴都会调侃。

  甚至就连他亲生母亲也这么觉得。

  “你得感恩,毕竟要不是你小叔叔……”

  直到有一天,董事会上,作为会议记录的楚上青站起身,打开了窗,将几个董事的提案扔到了十九楼的窗外。

  “各位,容许我提醒一下,前任代董事长傅雪辰先生正是在知道集团创始人傅成先生要将股份转赠给我们老板之后才出了车祸,很遗憾,即使傅雪辰先生付出了一双腿的代价去乞怜卖惨,最终他也依然是个股东,虽然他的大脑没有什么永久性创伤,傅成先生也依然认为他无论是品性还是能力都比不上我们老板。这才是现实,在整个交接中我们老板没有亏欠任何一个人,还请各位把你们这些在道义上打压别人以求能获得物质利益的小伎俩都藏起来。”

  那年刚过二十二岁的楚上青距离“无所不能的楚秘书”神功大成还差一步。

  她站在他的身前,无所顾忌,顶天立地。

  窗外白纸飘摇。

  傅南商能做的,就是在她身后缓缓站了起来。

  那天傅南商翘了剩下的工作,拉着楚上青出去吃饭。

  “作为合作伙伴,我要感谢你,作为朋友,我要道歉。”

  他是这么说的。

  楚上青有些懊悔:“其实我有点儿害怕。”

  然后她又笑了:“不过一想,反正身后有你在,去他爹的吧,哈哈哈哈。”

  也是从那一天起,傅南商知道了他的生命里有什么是绝对不能失去的。

  还有两分钟下班的时候,傅南商在心里默背着“霸总守则”站在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口。

  两分钟后,楚上青走过来说:

  “老板,久等了。”

  也没多久。

  傅南商看着楚上青的头发。

  今天她穿得是一件领子有点低的衬衣,头发挽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后颈的小痣。

  “老板?”

  让自己暂停胡思乱想,傅南商说:“大衣,穿上。”

  楚上青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穿上身。

  如果是从前,傅南商会帮她整理一下领子或者发丝,可是想到“霸总守则”,他没动。

  他突然觉得这个项目也没那么好。

  和乐海互娱上市一样差点儿意思。

  楚上青又在心里记下了傅南商的新变化——事儿多,疑似强迫症。

  两个人各怀心思,在别人的眼里却有种异样的和谐。

  尤其是老板看着楚秘书的头发出神的样子,透着某种克制,反而又因为克制而显出了撩人。

  啧啧啧啧。

  磕了两秒以示敬意的于露露抱着包逃窜进电梯,在心里默念:“人狗不相通,傻狗不配不配不配!”

  有胸肌有腹肌也不行。

  打扮得再衣冠禽兽也不行。

  狗就是狗!

  电梯门关上她才意识到她就这么带着电梯溜了,老板又能和楚秘书多在一起呆好几分钟。

  ……算了,给老板一万年,他也追不上楚秘书。

  她猜对了。

  在等电梯下去再上来的几分钟里,傅南商还是情不自禁地去想怎么把自己的左脸35度展示给楚上青。

  “老板,要不一会儿先去药店吧,我看你脖子总是动,是不是颈椎不太舒服?买点膏药给你?”

  走进电梯里的时候楚上青说。

  傅南商憋了两层楼憋出两个字:“不用。”

  在停车场走出电梯,楚上青面前突然冲上来一个人。

  是个穿着白色外套的小姑娘:

  “楚楚楚秘书!别人告诉我你是楚秘书,说我在这儿能等到你!果然等到了!我叫白小叙,就是今天把东西摔出来的那个,对不起啊,谢谢!”

  楚上青停下。

  看见小姑娘双手捧着一个长尾夹送到自己面前。

  “今天真是太谢谢了!”

  楚上青推拒了下,笑着说:“你留着用就好。”

  小姑娘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地:“楚秘书,你真的是我进了傅氏之后遇到的最好的人了!谢谢你!我今天还以为自己闯了大祸了!”

  “这种错误很多新人会有,多掌握一点小技巧就好了。”

  “那我请你吃饭吧!”白小叙连忙说,“我知道有后面一家川菜做的可好吃了,我请你去吃回锅肉!”

  楚上青并不打算和她有什么交集:“不用了。”

  “她不能吃川菜。”一个男人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自然是被无视了的傅南商。

  “别人帮你是好心,你要表示感谢也诚心一点,在下班的时候拦住别人突然提出邀请,也不了解别人的喜好,不觉得很浪费别人的时间吗?”

  白小叙一直只顾着看楚上青,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您哪位?”

  “应该”有交集的两个人还是有了交集,只是时间晚了两小时。

  楚上青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轻轻叹息。

  白小叙又转回来看她:“楚秘书,对不起哦,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不如这样,咱们俩加个微信,我要是想到什么好吃的小馆子我就发给你,你要是感兴趣我就请你吃好不好?我虽然没多少钱,但是我还是挺会吃的,认识的小馆子也挺多的,绝对物美价廉!”

  说完,她在外套口袋里掏起了手机。

  车开到了近前,傅南商一把拉过楚上青,绕过白小叙去上车:“我们还有事,你可以不要再拦路了吗?”

  “诶?那楚秘书我今天回去找你能吃的小馆子,明天我还在这等你呀!”

  车开出去停车场,傅南商偷看楚上青,发现她似乎还在走神。

  “你是很喜欢刚刚那个女孩子吧?”

  “你在说什么?”楚上青正在思考刚刚发生的事。

  她是学历史的,历史是偶然性和必然性的聚合,很多历史当故事讲述而出,人们总会在意个体在其中的重要性,却忽略了历史的必然,将历史看作成英雄的丰碑和枭雄的坟场,这是自然是错误的,无数的偶然中总是藏着必然。甚至有些所谓的偶然其实只是必然的结果。

  如果“剧情”里的故事是必然,那似乎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白小叙和傅南商又见面了。

  在渴望感情的傅南商遇到了热情直率的白小叙,这是不可更改的吗?

  耳朵却突然听见了“喜欢”两个字。

  傅南商已经开始生自己的气。

  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冒失小姑娘都能对楚上青发出约会邀请。

  反观自己。

  真是,废物。

  他嫉妒那个小姑娘的无所顾忌,因为犹豫不定正是他的死穴。

  “我是说……”傅南商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楚上青一起坐在了车的后座上,两个人放在座椅上的手相距不到十厘米。

  脑海中突然跳出了“霸总准则”第三条:动作要野,姿态要稳,固定的小动作要有气场。

  他刚刚是怎么“野”上车的来着?

  “傅南商,你刚刚说什么喜欢?”

  楚上青侧头轻声问他。

  傅南商大脑停摆了一秒。

  “你会喜欢那种吗?”他的声音比楚上青还轻,“冒冒失失就请你吃饭。”

  楚上青坐直了身子:

  “无所谓怎么邀请,只要我喜欢那个人就好,他坐着直升飞机来邀请我,或者只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推动往前走来达成某个既定的逻辑,我都会高兴。”

  就像现在。

  她也因为和傅南商坐在一起而高兴。

  就算以后这个男人必然属于别人,无论是“剧情”还是激素让他和刚刚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儿成为了一对,她此刻是爱他的,不会因此觉得羞愧、胆怯。

  以后的归以后。

  当下的归当下。

  楚上青的,归楚上青。

  傅南商听出了楚上青意有所指。

  可还没等他想清楚,身旁的人突然笑了。

  “老板,你穿这个背心显得腰特别细,很好看。”

  她曾经很多次想要赞美一下,却从没说出口,总要说一次,在他爱上别人之前。

  预约的餐厅到了,傅南商下车,上楼,吃饭,送楚上青回家,自己也回家。

  一切都很正常。

  他的表现堪称完美。

  晚上十二点半,他穿着三件套西装躺在自己的床上。

  几秒种后,他从床上弹了起来。

  楚上青!!!

  她夸我穿这个腰细!!!

  “喂?傅小南,这个点儿打电话给我,你是终于脱处了?”

  “你上次给我定的三件套西装,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再给我做六十套,里面的背心一定要显得腰细。”

  他!要把这个背心!焊在自己身上!!

  第二天一早,在人事部推荐来的实习生名单里,楚上青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白小叙的名字。

  一共只推荐了三个人。

  另外两个人选一个是男的,全集团都知道顶楼不会男助理,选另一个倒是十分优秀,就是太优秀了,只做些文案工作有些可惜。

  恐怕连这个女孩儿自己也会这么想,如果有别的机会一定会离开,或者干脆拒绝。

  就显出了白小叙真是十分的合适。

  这是抓住机会铁了心要把白小叙送上顶楼。

  在人事部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副部长以上了。

  吃完最后两口三明治,楚上青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时间到了老板要上班的九点半。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楚上青恍然想起现在的傅南商是脑子不好的版本。

  一楼大堂门外,红色的地毯铺进了大堂里,傅南商拿着望远镜盯着电梯门,一看见楚上青,他立刻放下了望远镜。

  衣领整齐,西装革履。

  格调要高,台词要少。

  动作要野,姿态要稳。

  头发可以乱,皮鞋不能脏。

  以上四条“霸总守则”在他的“红毯表演”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甚至他今天的表现比昨天还有重大突破,因为他在背心后面藏了两个夹子掐住衣服,显得他的腰更细了!

  一路走进电梯,傅南商看见楚上青站在电梯门外,很认真地在看向大门处,没有看他……的腰。

  “楚秘书。”

  “久等了老板。”

  就像昨天答应的一样,楚上青没有立刻拿出手机,而是等回到工位,打开办公软件,她才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一整条红毯从门外铺进来是不是会一直挡住感应门,会不会导致这个门要么强行关掉,要么就会卡住?如果是一次来很多客人,或者来得人在路上堵车了,我们是不是要花费格外的人力给我们集团的感应门?@集团接待部

  集团接待部部长:楚秘书,昨天你说过细节问题之后我们也考虑过是不是这个红毯的铺设应该有更多细节考虑,可是这条红毯是董事长自备的,在铺完之后会有他助理和司机卷起来收回车里。

  楚上青忍了三个呼吸,才忍住在聊天框里敲下一排的省略号。

  红毯为什么是自带的?!

  为什么会有来自己上班的公司自带红毯?

  通读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的楚秘书也没有办法理解这件事啊!

  集团接待部部长:董事长觉得集团的红毯不足以衬出他发亮的皮鞋,我们已经改进,提交了购买新红毯的开支预算。

  端起水杯,楚上青站了起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想罢工。

  不会超过五分钟的,但是请让她罢工吧!

  站在茶水间里,连着喝下三杯温水,她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掏出了手机开始找门诊预约电话。

  她可能有一个思维误区。

  上次她不应该让傅南商去查脑科。

  她应该给他预约精神科。

  如果精神科还没有问题,她也该去想想神学!

  还没等她选好医院,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一条消息:

  “楚顾问,按照您的要求分别向集团人事部的几位经理说起调实习员工来竞标组帮忙,人事部副部长李先石向我们竞标组推荐的实习生是白小叙女士。”

  针对M集团城西青瓷街开发而城里的竞标小组的由楚上青担任顾问,这在傅氏集团里还是个秘密。

  应该说,傅氏集团已经开始针对青瓷街商业改建做竞标计划这件事,在集团里还是个秘密,人们只知道傅氏要拿下M集团还未定下具体地点的改建计划而已。

  李先石。

  去年年初才被提拔成人事部的副部长。

  原来他已经成了傅雪辰的人。

  楚上青用手机查阅了调出了李先石两年来经手的人事任免。

  高层的任免自然要通过董事长甚至董事会,可是经理以下从招入公司到培训流程再到考核评级,这些都是人事部门所掌握的。

  被一则招聘广告严重影响商誉的企业在各个行业里也是屡见不鲜。

  看着被安排在公司各处的人,楚上青突然觉得自己挺喜欢白小叙的。

  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盘根错节的“剧情”,不仅能帮她赚钱,还能帮她抓内鬼,然后内鬼……还是能换钱。

  想到李先石这一条线的人够她在傅南商那换来的奖金,楚上青的心情逐渐平和。

  男人算什么,还是爱钱吧,钱不会自带红毯。

  ……

  楚秘书在茶水间里呆的有点久啊。

  整理好了几分文件的于露露捏着鼻梁抬起头,想起来几分钟之前看见楚秘书进了茶水间。

  把咖啡杯里剩下的咖啡“吨吨吨”喝下去,她端着咖啡杯也进了茶水间。

  “楚秘书,我买了低糖的豆浆粉,你要不要喝杯豆浆?有红枣的!”

  “好呀。”楚上青欣然接受,过去的几分钟里她接受的精神冲击余波未散,真的需要喝点不一样的。

  于露露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豆浆粉。

  喝了半杯豆浆,楚上青的情绪也舒缓了下来:“谢谢你于助理。”

  “没什么。”

  其实于露露是想八卦一下为什么傻狗老板今天的腰格外细的。

  不过,跟苏芮说起这个话题,然后楚秘书参与进来,她觉得说起来毫无压力,让她对着楚秘书直接开口,她还真有点说不出来。

  而且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道义在的,虽然傻狗老板是资本家,可傻狗老板也喜欢楚秘书,贸贸然跟楚秘书说他的八卦,有那么点不厚道。

  唉,社畜朴素的良心影响她吃瓜。

  “楚秘书,好难得看你在茶水间摸鱼啊。”

  “因为我在罢工。”楚上青捧着水杯,虽然刚刚耽误了几分钟,但是她的罢工还没结束。

  于露露:……

  她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是傻……老板干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哎呀,一本正经说自己在罢工的楚秘书怎么这么可爱!

  傻狗老板你干了什么惹我们楚秘书生气了!

  不是追人吗?怎么你是要从绕赤道一周先证明地球是圆的吗?

  于露露整个人瞬间分裂成两半,一半用来尖叫,一半用来惨叫。

  楚上青垂下眼睛,她的手指在水杯上点了点。

  这是不想说啊。

  于露露清了清嗓子,迅速转移话题:“我家有一条大金毛狗。”

  她放下水杯拿出手机给楚秘书看。

  “楚秘书你看,它名字叫金条。”

  手机屏幕上,一只金光灿灿的金毛犬对着镜头笑容灿烂。

  “网上说金毛的智商相当于人类五岁到七岁的小孩儿,我在养它之前做攻略,觉得这是形容狗聪明的意思,真养了才知道,好家伙,真是我没结婚不知道,五到七岁的小孩儿,那是又吵又闹又拆家,疯起来你根本控制不住呀!”

  楚上青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

  “我们家金条经常闯祸,闯祸之后呢它还不懂它是闯祸了,还要跟我撒娇卖萌,不管我干什么都在外面守着,我要是关了门,它还会扒拉门,它还聪明,它还会开门。”

  于露露说得兴起,茶水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外面站着她们狗里狗气的老板。

  狗果然会开门。

  于露露的脑海中飞过这句话。

  “楚秘书……”

  “老板,我有事要跟你说。”

  门关上,茶水间里只剩了于露露。

  于助理眨了眨眼睛。

  她没看错吧?她们温柔能干大方可亲刚刚还在罢工的楚秘书是拽着老板的领带把人拖走的。

  拖走的!

  拽着领带!

  轰!是谁的性癖被爆破了?!

17. 第 17 章 呼吸太近,让她的怒火也……

  人们普遍以为的“白领丽人”不同, 无所不能的楚上青楚秘书不仅不化妆不穿高跟鞋,她的手也并不是细腻白皙的样子,比脸上的颜色略深一点, 手指指节分明长而有力。

  反倒是傅南商,不再是那个会去圣地亚哥海滩上打沙排、玩冲浪的大学生,皮肤养得白了很多。

  尤其是脖子,被勒紧的象牙色让人会联想到各种脆弱的意象。

  同一条黑灰色的领带莫名显出了两人的色差。

  可惜没人关心这个。

  楚上青用脚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公事, 两件,第一,你那个二叔在拼命地安插人进青瓷街的招标组, 这个项目是我的, 他伸了手我会剁掉,任何人来说情都没用。”

  “剧情”里因为提前预估错误加上傅南商母亲的搀和,这个项目最后落到了傅雪辰的手里,这是楚上青决不允许的。

  男人生了腿会跑,钱可没生腿,她的就是她的, 谁敢伸手到她面前就得见血。

  傅南商双手举在头的两侧,乖巧温顺地点头。

  “这是我跟你说好的事,是你的是你的。”

  “第二, 人事部的李先石是傅雪辰的人, 我要用他来拔掉傅氏里的一堆人, 要么你做, 要么我做,我做我要三倍的奖金,因为我心情不好。”

  在工作上合作了七年的默契让傅南商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都交给你,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比起那些勾心斗角, 他更关心的是楚上青突然的怒火。

  却让楚上青瞬间又想起了崭新的地毯和发亮的皮鞋。

  手上拽着傅南商的领带,楚上青把他怼到了墙上。

  单面的玻璃墙让人能在没有拉下幕布的时候清楚地看见助理们在外面做什么。

  有人在低头打字,有人在打印文件,有人匆匆走到她的工位前放下卷宗。

  这些都是近在咫尺又遥远的背景。

  楚上青看见了傅南商的嘴唇。

  他们离得太近了。

  视线太近,近的近乎纠缠。

  呼吸太近,让她的怒火也成了热源。

  上班时间,无所不能的楚秘书想要强吻自己的老板表示对他脑残行为的抗议。

  在楚上青如实质火焰一样的目光里,傅南商不知何时已经将手放了下来。

  他笑了笑:

  “要不你咬我吧。”

  他甚至发出了邀请。

  对于此刻的楚上青来说极为诱人。

  她不想拒绝。

  “啪。”

  有东西落到了地上。

  接着,又是一声金属落在地上的声音。

  “啪。”

  “啪啪。”

  有东西弹在了楚上青的鞋子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个彩色的金属小夹子。

  “啪”又一个。

  这次她看清了,这些小夹子是从傅南商的身后落到地上的。

  “啪!啪啪!啪!”

  小夹子们欢快地一个接一个落在了地上,崩得满地都是五光十色。

  楚上青松开了傅南商的领带,后退了一步离开这片热闹:“你自备红毯是怕显不出你的皮鞋,你身上藏着这么多夹子又是要干什么?”

  终于不用再躬着身的傅南商一脚踢开一个小夹子,脸上是苦笑:“想显得腰再细一点,新的衣服还没做好。”

  楚上青无话可说。

  她平静了下来。

  “公事我说完了。”

  抬手理了一下头上的碎发,她转身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楚秘书,没事吧?”

  “嗯?是有一点事,苏助理,这两年从集团总公司调去了卓南建筑的人员名单麻烦你给我整理一下,明天下午下班之前给我就可以。”

  “好的。”苏芮连忙把新的工作内容在工作流程上记录下来,“对这些人员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没有。”

  “好的楚秘书,我明天下午给您名单。”

  安排好了工作,楚上青神色如常的走进了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人脸颊和眼眶都微微地泛红,额角沁出了一点点的汗水诉说着刚刚席卷过的炙热。

  也仅此而已了。

  “楚上青,你明明早就有了决定,却还是为一个九年都没喜欢上你的男人意乱情迷。”

  她毫不留情地嘲讽自己。

  镜子里的年轻女人在冷笑。

  她不知道,在她刚刚离开的办公室里,傅南商松开肩膀靠在了墙上。

  后腰上最后的几枚小夹子也落在了地上,他终于能松懈下来,张开手,一枚被硬生生薅下来的袖扣几乎要嵌入他的掌心。

  ……

  “傅老板,我觉得我们在一些细节上还是要做深度深化的,虽然我们已经有了‘霸总守则’做逻辑核心,但是在细节上没有会自带红地毯上班的霸总,也不会有霸道总裁把小夹子藏在衣服里。”

  还是那间公寓。

  陈章涵通过复盘针对运行中出现的bug提出修改意见。

  傅南商瘫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根断了的皮筋。

  “对了,我还做了份项目迭代计划,针对目标客户进行进一步的深挖,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功能固着。”

  他准备了一份PPT。

  “傅老板,我用一下你的电脑,你这个星系模型可以先停下来吗?”

  全息投影里的星海还在旋转,两颗行星在平行的轨道上缓缓转动。

  傅南商摇了摇头。

  “你用手机连接外面的投影仪。”

  陈章涵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个造价极高的全息投影仪,用蓝牙找另一个投影设备。

  外面的沙发上,终于从笑死边缘挣扎回来的宋沁雅终于爬了起来。

  她知道她来这儿能找到乐子。

  就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好笑哈哈哈哈,如果说笑一笑十年少,她现在已经重回五百年前了。

  挥霍着为数不多的良心,她说:

  “我说,傅小南,你真的别折腾这些了,这种话我都说累了……你呀,你就穿得好看点儿,咱还是走诱惑路线吧啊,你看看楚上青让你给气的。”

  “我倒觉得这是很好的表现。”陈章涵连忙说,“打破局面,谋求新变化,傅老板你说,虽然是因为执行上的瑕疵让楚上青表现出了愤怒的情绪,那也是我的这个项目有了一定的成果。”

  宋沁雅熟练地翻白眼:“按照你的说法,让楚上青生气就是突破,那傅小南就别当什么霸道总裁了,他该去报班学个二人转啊!”

  陈章涵却从她的话里受到了启发:“二人传式霸道总裁这个想法如果能落地倒是做到了精细化和差异化。”

  “我看你是想傅小南被就地火化!”

  外面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傅南商却在望着两颗行星陷入了回忆。

  楚上青在成为楚秘书之前,是个铜皮铁骨又精神脆弱的小姑娘。

  因为害怕,她会藏着一把刀送外卖,因为太过铜皮铁骨,她又会吃很多别人想不到的苦。

  比如和抢劫的人搏斗。

  如果不是曾经在P大看见过楚上青,傅南商实在想不到那个凶狠得像是小狼崽子一样的女孩子竟然是国内人人推崇的顶级高校的大学生。

  为了一个书包,她整个人挂在抢劫犯的身上,还要用后背去挨刀。

  傅南商把她连人带包夺下来拎到身后,还能听见小丫头不要命的嘶吼声。

  “别闹了,让他跑吧!他有刀!你难不成要咬他呀?”

  抱着包的小丫头防备地看着他,看清了他的样子之后好像又放松了一点。

  像是一只小动物遇到了一棵见过的树。

  有点儿好笑,还有点儿可爱。

  小丫头一边背上书包一边说用小小声说“谢谢”。

  傅南商听见自己终于笑了。

  “小丫头你说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穿着塑料凉鞋的女孩儿哒哒哒跑远。

  第二天傅南商和往常一样点了蛋炒饭,却发现门把上多了一份儿红烧猪蹄。

  楼下餐馆的老板做的红烧猪蹄很不错,傅南商在手头宽裕的时候吃过两次,可以说,酥烂的猪蹄吊打他在唐人街吃过的各种中国餐馆。

  没有看见送餐的小丫头,他津津有味吃完了这份“狼崽的谢礼”,连写代码的时候都觉得效率比往常更好。

  第二天,门把上多了一份铁板烧牛柳。

  第三天他出去打工,没有点楼下的外卖。

  第四天,他在路过面包店的时候咬咬牙花了二十块买了一盒北海道蛋糕。

  再不表示一下,他真怕那个小狼崽似的小丫头会为了“报恩”而破产。

  可惜那盒蛋糕没有送出去,他刚进巷子就遇到了傅雪辰。

  他偷溜回国的事情还是被傅成知道了。

  属于他和红烧猪蹄、铁板烧牛柳和北海道蛋糕的夏天结束了。

  一直到被押回美国继续读书,他都有点遗憾,他连小狼崽叫什么都不知道。

  会带着肉来报恩的卷毛小狼崽,是足够让安徒生先生爬出坟墓写进童话书里的神奇故事吧?

  “哎呀,我……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在北京,那时候我是红头发。”

  “你好,我是楚上青,交流团里的翻译加助理,这几天打扰了。”

  隔了一年再见是在普林斯顿。

  P大历史系教授借阅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的藏品——东晋的王羲之的《行穰帖》。

  他参与接待,看见了一头卷发的女孩儿抱着很大的本子站在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身边。

  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是一头会为了自己的书包在暗巷里殊死搏斗的幼狼。

  然后他知道了她叫楚上青。

  楚上青。

  楚上青。

  狼是最狡猾的动物。

  它会咬在一个人的灵魂上,让人又疼又喜悦。

  客厅里,终于吵完了两个人都看向傅南商。

  陈章涵怀着对价格的崇敬看着这个据说国内只有一台的全息投影仪。

  “傅老板,这个星系是你自己设计的吧?叫什么名字?”

  “Wolfkin。”

  傅南商轻声说。

  幼狼。

  在只属于他的宇宙里永远旋转的幼狼星系。

18. 第 18 章 这个小姑娘……她凭什么……

  早上九点, 傅南商从住处出来,坐上了他的迈巴赫齐柏林,给他开车的司机姓韩, 四十多岁,脸生横肉,眼睛里透着凶气。

  可惜一说话就有一点也不凶了,因为他是天津人:“老板,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把车换回来啊?你让我天天开着一千多万的车早晚高峰还在路上溜达,我尼玛现在看天上飞个鸟都是来找我碰瓷儿的。”

  傅南商没说话,他一边发动车子往外走一边又说:

  “还有你看看小方, 天天穿着个西装, 本来就长不高了,现在就像烧焦的火柴棍上顶了个丸子。”

  小方是傅南商的生活助理,生得干瘦,只有头大,穿着西装确实显得局促。

  副驾驶的上扎手扎脚地坐着小方有些委屈地说:“老板,昨天晚上楚秘书给我来电话, 咱们车上装的地毯已经被卸掉了。”

  撑着头看向车窗外的傅南商笑了:“她还真是被气到了,那就不用红毯了,也确实太高调。”

  韩叔看了一眼后视镜, 说:“老板, 那我能不能换回原来的奔驰?”

  “车还是先开着吧。”

  傅南商并不打算放弃“霸总守则”, 陈章涵有的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至少他现在吸引了楚上青的注意力,让楚上青没心思去想什么时候离职。

  只是不能让楚上青再生气,所以他和陈章涵修改了很多的细节。

  这已经完成了他的最低目标。

  车停在傅氏大厦门前,傅南商也没有掏出望远镜去看楚上青。

  昨天刚惹了她生气, 今天还是不要烦她了。

  车门却突然打开了。

  “董事长早!”

  看着车门外崭新的红毯,傅南商愣住了。

  早就等在楼下的人们忙忙碌碌,有人在调整灯光,有人举着打光板。

  原本要下车的董事长往回缩了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

  “董事长,我们是外宣部的,楚秘书说您这几天在验收接待部的工作,我们正好可以给集团的宣传片拍点素材。”

  宣传片?拍素材?

  接待部的部长笑着说:“董事长,红毯已经布置好了,不仅是新的,也按照楚秘书的要求进行了设计,不会影响感应门的使用。”

  傅南商面无表情。

  “董事长,我们还准备了造型师,楚秘书要求造型师务必要配合您显示出您的身材特点,我们也准备了足够的夹子和别针。”

  走了三年的集团大门近在咫尺。

  在几十双眼的注视下,傅南商突然不是很想走进去了。

  “楚秘书呢?她人呢?”

  楚秘书当然在顶楼处理工作。

  老板的脑子出了问题也不要怕,好的秘书也可以给老板准备一个好途径去发泄表现欲,顺便去芜(老板的脑子)存菁(老板的脸),对资源进行整合利用。

  一举多得,效率上非常地楚上青。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你们提交的实习生备选名单里的白小叙,让她今天来顶楼报道。@集团人事部

  几分钟后。

  人事部回复:楚秘书,对不起,我们工作失误,昨天实习生白小叙在市场部犯了错误,我们按照流程在警告处罚之后将人调去了项目部,我们立刻为董事长办公室推荐新的人选。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好,我知道了。

  看着电脑屏幕的楚上青面无表情。

  昨天上午她让竞标组的人接触了一下李先石,下午白小叙就犯了错离开了市场部,还避开了会被调到顶楼的流程。

  真是恰到好处的错误。

  只是不知道,是白小叙自己主动犯错,还是市场部里也有人和李先石同声共气。

  突然,楚上青想起了一点“剧情”。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我昨天路过十六层发现有两个监控的灯不亮了,是不是出了故障?麻烦检查一下,事关安全问题,如果有了故障尽快报修。@设备部

  将这件事暂时放下,楚上青开始处理发给傅南商的各种邀请。

  过了十月就算是年底,各种行业集会也多了起来,不仅要有人去参加外面的聚会,傅氏自己也要举办年会。

  对于所有后勤、接待人员来说,也是到了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电梯门打开,傅南商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顶楼。

  那条红毯路,他在几十个人、五台摄像机、一架航拍机、四块打光板和不知道多少聚光灯的围观下走了四遍。

  上次干这么出卖色相的事还是他为了生活费去当平面模特。

  “老板,今年集团年会设计上您有没有特殊的要求?预算和对优秀员工的奖励金额已经有了一个数据,大概是去年的百分之一百二十。”

  “年会怎么开我没什么要求。”傅南商想要动动脑袋,想起来自己要维持左脸35度的样子,硬是忍住了。

  在他来傅氏之前,傅氏无论是年会还是对员工的奖励都非常流于形式,说是让员工放松一下,却是各种折腾人的招数层出不穷。

  上任第一年,傅南商心血来潮看了一眼年会的策划书,看见了要男员工随机抽号把女员工背在背上的“游戏”,差点一脚踹烂办公桌。

  现在的年会就简单多了,无着装要求,请员工们在豪华酒店里吃吃喝喝,看看专业团队的表演,再就是发奖。

  最低是价值一千块的普通奖人人都有,再往上是抽取各种实在的奖品,比如去年的最高奖是一百克的金条。

  对优秀员工的奖励也十分丰厚,有重大贡献的十万起步上不封顶,其他的各种评选类奖项也都是实实在在地拿钱。

  在当老板这件事上,傅南商是很舍得花钱的。

  “百分之一百二……傅氏这边再加点十个点,到去年的百分之一百三。至于乐海那边我打算重奖《深海世界》的团队,每个人五十万起步。”

  《深海世界》是乐海今年新上市的游戏,这个游戏做了足足五年,主要玩法是玩家在深海中通过不断地探险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上市之后虽然在流水表现上算不上爆款,凭借精良的制作和开创性的玩法得到了资深玩家们很高的评价,也硬生生从海外的硬核玩家手里获得了赞美和收入。

  自从这个项目上线,这已经不是傅南商第一次给他们大额奖励了。

  楚上青毫无异议,只说:“要不要提前先开一份嘉奖令?”

  “可以,就说他们这个叫……探索奖。”

  楚上青将这件事也记了下来。

  直到楚上青转身要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傅南商才松了口气。

  挺好,今天楚上青没建议他去看颈椎,看来他在摆造型这件事上已经臻于化境!

  这时,楚上青停住脚步转身看他:

  “老板,你今天的皮鞋也很亮。”

  傅南商:……

  真是记仇的小狼崽子!

  因为心里有愧,傅南商一整天没有作妖儿,在办公室里乖乖地批文件、开视频会。

  晚上下班,他隔着玻璃墙看见楚上青站了起来,连忙照了照镜子。

  昨天让她那么生气,今天还是要好好道歉的。

  很好,又有了要请楚上青吃饭的理由!

  等到傅南商晚一步到了地下停车场,就看见楚上青在和一个穿着厚外套的小姑娘说话。

  “楚秘书,你看,这是我整理的附近的好吃的,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呀?你放心,这两个虽然是川菜馆,但是有很多不辣的好吃的,尤其是这个豆汤饭,我去吃了一次,特别好!在这个季节吃特别暖和!”

  小姑娘叽叽喳喳让人烦躁,傅南商想起来这个小姑娘就是上次要请楚上青吃饭的那个自来熟。

  而楚上青的脸上只有很公式化的笑容。

  傅南商在心里暗笑,楚上青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和别人一起吃饭,当年在普林斯顿,他觉得自己和这位小卷毛姑娘也算是半个熟人了,想请她尝尝德国肘子,可是被拒绝了很多很多次。

  “好啊,就去吃这个豆汤饭吧。”几米之外,楚上青笑着对白小叙说。

  白小叙欢欣鼓舞,眼睛笑成了两弯小月亮:“离这里有点远,我看看啊,要两公里……我们……”

  “我开车带你过去。”楚上青从外套兜里掏出了车钥匙。

  白小叙又惊讶又欢喜,乐颠颠地跟在楚上青的身后走了。

  只有傅南商愣在了原地。

  这个小姑娘……她凭什么让楚上青对她另眼相待?

  当然是因为“剧情”。

  开着酒红色的阿斯顿马丁,楚上青仿佛是认真在听着白小叙说话。

  听她说她同期的实习生们都又能干又漂亮。

  听她说她遇到的傅氏员工都很老练专业。

  游荡在各种小饭馆、便利店打工的女孩儿一直羡慕着大厦里体面的工作,终于能亲身体验,她把一点一滴都记得很清楚。

  “我听人事部说……你昨天工作上出了一点问题,已经从市场部调去了项目部,会难过吗?”

  将车停在半旧不新的川菜馆招牌下的车位上,楚上青问她。

  白小叙难得的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笑了笑。

  “原来楚秘书你知道了。”

  小姑娘低着头,好像连后脑勺上的发辫都塌了下来。

  “是我太蠢了呀。”她小声说。

  无所不能睥睨职场的楚秘书整了整外套,打开车门:“你可以说自己没经验、之前没有接触过,也可以说自己不够努力没有用心规避错误,你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不公平的对待,而你遇到了。犯下同样错误的人才是愚蠢的,你还没到那一步。”

  小姑娘眨眨眼,抬起头,急匆匆打开车门:

  “虽然听不懂,但是楚秘书你好像在安慰我诶?”

  “没有。”楚上青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在纠正你。”

  “我现在是在再次纠正你。”

  白小叙笑了。

19. 第 19 章 “我胃疼,你能给我一杯……

  鸡汤熬成了金黄色, 嵌着白饭和白豌豆,绿色的碎葱洒在上面好像被热气给烘得更翠了。

  这么一盆豆汤饭确实很适合天气阴沉的晚秋。

  楚上青吃了两小碗,身上微微出了汗。

  白小叙对着一碗肥肠面吃得兴高采烈, 一边吃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服务生端着一大盆沸腾鱼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楚秘书你胃不好,太可惜啦,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吃沸腾鱼。”

  其实楚上青是可以吃辣的,她不光吃辣, 她还喜欢吃高糖分的食物,也不会排斥肥腻的脂肪和动物内脏,对喝酒这件事可以说有些许热爱。

  她曾经是一个在物质上从小贫瘠到大的孩子, 追逐一切能让自己身体获得短暂满足的享受简直是不可控制的本能。

  但是不知不觉,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要好好保养身体的“玻璃人”。

  包括这个刚认识她的白小叙。

  她竟然也已经习惯了。

  “楚秘书,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哪个部门的经理,没想到你竟然是秘书。”小姑娘的脸上还有一滴吃面溅上去的红油,“跟我想象的秘书完全不一样啊!”

  “你想的影视剧里穿着高跟鞋、包臀裙的那种秘书?现实里也不是没有。有些人有钱了就想要彰显权力,可惜现在这个社会没有玉玺,也没有鸣锣开道的仪仗, 所以只能在别人的脚和裙子上下功夫。当然也有些人只是把秘书当成公司工作流程中的一部分,重视效率。”

  很显然,傅南商是后者。

  白小叙连连点头:“还真是这样呢!”

  楚上青抽了纸巾擦嘴, 又把纸巾盒递给了她。

  白小叙傻乎乎地把纸巾抽了出来, 看见楚上青在擦嘴, 自己也抹了下, 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现在满脸是油。

  赶紧再擦擦。

  她对面坐着的女人已经放下了餐具,擦干净手之后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卷发。

  白小叙看着,觉得离开了公司的楚秘书好像和在公司里的时候不太一样,脸上的笑容少了, 说话变得刻薄了很多。

  不过依然是很好很温柔的人!

  “楚秘书,那是不是公司里的项目你都知道呀?”

  楚上青端起水杯垂眼喝水。

  这就是身为“女主”的白小叙进入傅氏的目的,她想要破坏傅氏旗下卓南建筑对青瓷街改建的竞标。

  虽然她手段拙劣稚嫩,可是在剧情里,她成功了。

  因为在第一次标书泄露之后,傅南商怀疑傅雪辰在里面动手脚,干脆把这个项目给了傅雪辰去做,他自己则转守为攻破坏了这次竞标,断掉了傅雪辰在傅氏的臂膀。

  在楚上青看来,这段剧情很“霸道总裁”,也很费钱,很低效,很不尊重企业员工的付出。

  现在这个项目是她的,她可不允许自己的钱因为公司里的人事倾轧而少赚。

  至于白小叙想要保护自己外婆记忆的心情,如果不是“剧情”里的“霸道总裁”后来为了哄她开心斥资十几个亿买下了整条青瓷街,是一定要被辜负的。

  就算没有傅氏,M集团也会找来其他的承建商接手。

  对于一个庞大的改建计划来说,傅氏只是一个比较有实力的竞标方而已。

  “是呀,集团里需要董事长过目的文件我都会提前整理。”

  她对白小叙这么说。

  “好厉害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却不再看楚上青。

  游移,闪躲,踌躇,不想利用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并为自己的不择手段而感到愧疚……对楚上青来说白小叙的心思就像是一本可以任意翻阅的书。

  和这样的女孩儿呆在一起,傅南商会觉得很轻松吧?

  浅浅的酸涩从心脏下面弥漫而上,楚上青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完,擦了擦手站起来。

  她的晚餐结束了。

  “我记得你是实习生,你是住在学校宿舍吗?我送你回去。”

  “啊?”白小叙茫然了一下,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不不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住在外面,我自己坐地铁很方便的!”

  楚上青也不坚持。

  穿上外套,两个人一起推开门走到小餐馆的外面,一阵大风扑面吹来。

  楚上青眯了眯眼睛。

  “白小叙。”

  “嗯?”

  “不管你是实习生也好,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只要你是傅氏集团的员工,就会受到傅氏集团在程序上的保护。”

  被风吹得一头凌乱的小姑娘傻乎乎地看着自己身边站着的女人。

  看见她双手插在兜里。

  楚上青并没看向她,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有干黄的梧桐叶飘摇在风里,在路灯下投出影子。

  “规章制度也好,花了大价钱投入的监控系统也好,如果不能让员工安心、安全的工作,是没有意义的。”

  很快,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很快,酒红色的阿斯顿马丁就驶入了滚滚车流,和这个城市里每一辆回家的车没有不同。

  留下脸上还有一点油渍的白小叙站在原地。

  “剧情”里,白小叙刚进公司实习就被人推荐进市场部,后面更是被推荐去顶楼,市场部私下传言纷纷,有个人以为白小叙是和公司里的其他人有不正当关系,私下里骚扰她,白小叙因为身份是伪造的,十分心虚,让这个人得寸进尺,就算白小叙后来去了其他部门,也躲不过对方的纠缠。

  直到有一天“男主”路过看见。

  从天而降的拯救是偶然。

  一个女孩儿长时间被骚扰是必然。

  对面的车灯照在楚上青的脸上,她的脸上是似有若无的苦笑。

  至于这个女孩儿是不是她的“情敌”,这本不该在她做出选择的影响因素之内。

  因为她是楚上青。

  到了下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她抬手解开了长发,又下沉了车窗,任由大风激荡在车里。

  心里的一切酸涩终于都变成了被风带走的落叶。

  第二天一早,前一天还随风潇洒的万能秘书楚上青对着自己的早餐愣了一下。

  两片吐司中间夹着煎豆腐和煎鸡胸肉,吃了三年定制早餐,她第一次看见这个搭配。

  倒是不难吃,在短暂的诧异之后楚上青和往常一样高效地结束了自己的早餐。

  电梯门打开,穿着新款三件套西装的傅南商大步走了进来。

  “楚秘书。”

  “老板,今天的行程……”

  “今天的行程是你和我一起吃饭。”

  傅南商说。

  格调很高,台词很少。

  说完,他就摆出了自己最帅的姿势。

  楚上青暂时收起手里的行程表,面露微笑:“好的老板,请问是午饭还是晚饭?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午饭,和晚饭。”

  傅南商傅董事长遵守着“语气单一,不容拒绝”的原则。

  “好的老板。”

  楚上青照单全收。

  “现在我们可以说一下两餐之外的行程了吗?”

  委屈了一晚上的傅南商矜持地点了点头。

  说是要一起吃午餐,傅南商却没像平时一样定外卖。

  到了午餐时间,他就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

  等电梯的于露露偷偷瞄了几眼,觉得这傻X今天虽然依然是卖相很好,可莫名有像晚饭后站在门口的狗子——就等着主人给它拴上牵引绳出去遛了呢。

  “我好了,咱们走吧。”

  楚秘书一走过来,于露露立刻发现狗子,啊不,老板激动起来了。

  接着,于露露发现自己也有点激动。

  她竟然想看见楚秘书再拽着老板的领带?!

  哎呀,她这脑子跟社畜属性真是不匹配了。

  “老板,咱们吃什么?”

  “你决定。”

  今天的傅南商是个冷酷的霸道总裁。

  楚上青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

  “我们去吃日式烤肉饭吧?”

  这个比较快,也离得不远,因为定价稍高,最便宜的一份也要158,在午高峰也不至于要排队。

  “好。”

  走出了傅氏大楼,傅南商看着走在前面的楚上青,小声说:“你看,别人约着吃饭,都是说说笑笑。”

  “要是你给我讲笑话,我也能跟你说说笑笑。”楚上青回头,笑着看他。

  傅南商还是满腔心酸。

  “你还记得吗?咱们两个刚认识的时候我想请你吃饭可太难了。”

  傅南商说的是在普林斯顿的时候,他觉得能和这个狼崽似的女孩儿在普林斯顿重逢是缘分,总想请她吃点什么,毕竟对方请自己吃过两顿肉。

  可是穿着整洁衬衣的女孩儿总是挂着很礼貌很敷衍的笑容拒绝。

  她很忙,每天跟在教授身前身后,周末别人都去玩儿,她一面主动给老师做翻译工作,有求必应,一面还抽空去图书馆看书。

  那时的硅谷经济学家们天天都在说“Spillover Effect”,即“溢出效应”,在傅南商看来,这个狼崽就是“Spillover Effort”——溢出努力。

  “溢出效应”会产生外部收益,“溢出努力”在傅南商看来却并不会获得更多的赞美,甚至可能相反。

  后来傅南商回国,在中文语境里浸泡了半年多,终于找到了一个短语来代替他当时的这个评价

  ——“吃力不讨好”。

  十七岁的楚上青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小狼崽。

  还不肯和他一起吃饭。

  “和我一起吃饭你是会中毒吗?”忍无可忍的傅南商干脆把小丫头给拦在了图书馆的门口。

  顶着一头卷发的女孩儿脸色苍白。

  傅南商吓到了:“你不会真中毒了吧?”

  身在异国,每天承担着巨大压力的楚上青小声说:

  “我胃疼,你能给我一杯热水吗?”

  “你好,麻烦先倒一杯热水。”到了日式餐厅,还没落座,傅南商先点了一杯热水,给楚上青。

  拿过菜单看了看,傅南商说:“你胃不好,要不要吃乌冬面?”

  楚上青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昨天的困惑。

  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不能吃这吃那的“玻璃人”。

  因为傅南商。

  她甚至忘了自己最早是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说过自己胃疼。

  他牢记至今。

  “好。”楚上青说,“我要一份乌冬面套餐。”

  而她长久地享受着这份偏爱。

  她曾经是一个在物质上从小贫瘠到大的孩子,追逐一切能让自己身体获得短暂满足的享受简直是不可控制的本能。

  也追逐着这份偏爱。

  并可以为之对抗本能。

20. 第 20 章 太奇怪了,过去的那些年……

  昨天的大风吹散了霾, 今天的北京是干干净净的好天气。

  价格并不亲民的日料餐厅对面就是某著名集团占地颇广的公园式绿化带,借了晴天绿树的景,橱窗里的枯山水造景反而有了几分局促感。

  隔壁桌有人低声讨论炙手可热的中概股, 还有人在满口的中洋混杂说着数字货币,这并不影响穿着三件式西装的男人盯着自己对面的那碗乌冬面旁边的手握寿司。

  眉头紧皱。

  好像经历了一场股灾跌掉了几百亿的投资似的。

  “他们这个套餐怎么还让人冷热一起吃,你可以吗?”

  牛肉乌冬面热气腾腾,酱色的汤很澄澈, 连个油花都看不见。

  套餐里配的手握寿司倒是摆得如花似锦,金枪鱼后腹和三文鱼腩油脂细腻。

  楚上青从善如流地抬了抬下巴,神态松弛:“麻烦你替我吃了吧。”

  傅南商的眉头松开了。

  楚上青刚挑了两根面进小碗里就听见几声很小的响动, 再一看那几块寿司已经不见了, 倒是多了几块烤牛肉和一个茶碗蒸,是傅南商调换了两个人的小菜。

  有时候像楚上青这种聪明人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心细到这个地步的傅南商为什么没发现自己觊觎了他这么多年。

  就好像一个烛台照亮了整个房间,连墙角的蛛网都不放过,偏偏看不见自己旁边藏了一只瑟瑟发抖借光取暖的小耗子。

  “下午两点半的设计讨论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吃饭不讨论工作。”

  楚上青挑了下眉:“这也是新的工作要求吗?”

  “不是。”

  松茸汤送到了,傅南商给楚上青倒了一杯。

  “这是我们两个人在外面吃饭, 不是工作餐。”

  傅南商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其实他更想说“你昨天和刚认识的人一起说说笑笑去吃饭会说什么设计会吗?”

  可惜这种说话方式不符合“霸总守则”。

  他的话换来了女人的一声笑:“老板,你说的好像我们是在约会。”

  傅南商差点被松茸汤烫到嘴。

  他看向餐桌对面, 楚上青的眼睛里有他的样子。

  西装革履, 一本正经。

  谁也看不出他心里一下子乱狗挠心。

  他突然想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

  “约……会不行么?”

  “不是不行。”把汤一口喝了, 楚上青抓紧吃了几口乌冬面, “如果想要不谈工作,我们吃饭的地方就应该离公司远一点。”

  在心里一群小狗的努力之下,傅南商似乎被刨出来一个心眼儿。

  “不管在哪儿……”重点是能和你在一起吃饭。

  “楚秘书!好久不见!”楚上青抬起头,看见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 她立刻挂上专业的笑容站了起来,“梁总,好久不见,您是来参加这次设计讨论会?”

  中年男人受宠若惊:“只是来看看!年底了嘛,我们这些小承包方得来大公司面前都刷刷脸。真是没想到楚秘书您还能记得我,我这真是,哎呀,上次要不是楚秘书,我这协议还不知道耽误到什么时候……”

  “梁总客气了!”

  “就是难得看见楚秘书,过来打个招呼,您还没吃完饭吧?您慢用您慢用。”

  “好的,谢谢。”

  楚上青重新坐下,看见傅南商恶狠狠地吃掉了一块寿司。

  “老板你看,你要是早点说我们不谈工作,我们就该去远一点的地方吃饭,下次提前明确需求。”

  傅南商是真的后悔。

  他刚刚台词也想好了,连脸的角度都摆好了,结果就被人搅合了。

  这可是他约楚上青在外面吃饭!这些人懂不懂什么叫约会?!

  “楚秘书?!您也在这吃饭呀?”又是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傅南商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楚上青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真是低估了“楚秘书”三个字在这方圆几里地的影响力,挺小的一个日料店,一眼看过去也就坐了十几桌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认识楚上青的,一个接一个地来打招呼。

  忍了又忍,傅南商都想要呲牙了,却看见楚上青对他眨了眨眼。

  她一个“楚秘书”在这不过是跟人打打招呼,傅南商这个“董事长”要是被人认出来了,他们这顿饭怕是要么不吃了,要么就得拖半小时。

  傅南商低下了头,突然笑了。

  他不再烦躁,又提起小壶给楚上青倒了一盏汤。

  “我想起了咱们俩在普林斯顿第一次约会。”终于吃完了午餐回公司的路上傅南商走在楚上青的身边,笑着说,“好像跟今天正好反过来。”

  楚上青犯了胃病,傅南商不光给她找来了热水,还贡献了自己从国内带来的止痛药。

  这样的“救命之恩”后,小狼崽一样的楚上青也不再像从前那么防备他,傅南商再说自己要请她吃饭,她踌躇了好几秒终于答应了。

  那时的傅南商也不过是个穷学生,请楚上青吃的德式烤猪肘量大实惠,自然也距离学校很近。

  正好遇到了一伙儿人希望傅南商和他们一起去参加赛艇比赛,整顿饭,傅南商也是“迎来送往”。

  他一面和其他人应酬,一面没忘了看坐在那吃肉的小狼崽,生怕她又哒哒哒地跑掉了。

  慢吞吞摆弄着餐刀的女孩儿恰好抬起头,正和别人说话的傅南商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安抚她。

  “我那时候也对你眨眼了。”站在电梯里,傅南商小声说,“你一下就变得很乖。”

  四面如镜,楚上青能看见他离着自己很近。

  电梯门打开。

  久远模糊的记忆扑面而来。

  嘈杂陌生的异国餐馆,各种不同发色和瞳色的陌生人,听懂听不懂的语言。

  不安让人只能大口吃着面前的肉来获取对抗未知的力量。

  抬起头,楚上青看见二十岁的傅南商对自己眨眼。

  黑色的头发应该是刚长出来没多久,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是新的。

  那时的楚上青在想。

  太奇怪了,会有人困顿焦躁至极,把自己关进笼子。

  太奇怪了,会有人在众人簇拥之下,还记得我。

  傅南商真是个奇怪的人。

  “楚秘书,林副总打电话来问两点半的设计展示会……”

  “好的,麻烦转给我。”

  楚上青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

  傅南商双手插在兜里,在她背后看着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狼崽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呢?

  她怎么就能一点点,一点点,长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心动的样子?

  太奇怪了,过去的那些年,他明明一直看着她。

  下午五点,傅南商拿到了设计展示会的设计汇总,看着设计院评选出的设计稿,傅南商又看了一眼他冷酷无情的秘书。

  “一会儿我们早点儿下班吧?”他突然说。

  楚上青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傅南商已经悄悄摆好了他的经典左脸35度,用尽可能简练的断句说:“不是说好了晚上还要继续一起吃饭?我已经选好了餐厅。”

  “你是中午没吃饱吗?”楚上青不理解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和提前下班有什么关系。

  “餐厅有点远,我们早点去比较好。”

  有点远?

  楚上青一看见傅南商梗着脖子说话就知道他又进入了脑子有病的状态,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

  “老板,你想请我吃饭的餐厅有多远?”

  傅南商掏出手机,完美按照“动作要野,姿态要稳”的准则,将手机推到了楚上青的面前:

  “我看了一下,景色很好,食材也很新鲜,还有特色鱼肉粥。”

  楚上青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餐厅,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看了一下它的具体位置。

  是在一处景区内,距离公司直线距离87.5公里。

  如果走高速的话两小时十五分钟可以到达。

  傅南商有些得意,足够远,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也一定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楚上青吃饭。

  “老板,这家餐厅有点太近了,不如我们去北极,我一边钓鱼一边看你和北极熊赛跑,去北极之前我们还可以先看一下企鹅。”

  没想到楚上青的计划竟然比自己的宏大这么多,傅南商小心提出了一点异议:

  “企鹅在南极。”

  “对呀,先去南极,再去北极。”

  无所不能的楚秘书面露微笑:

  “只是这个过程很复杂,中间还要办多个国家的旅行签证,还要规划路线,寻找合适的当地向导,所以,在我做好准备之前,我们就先把一起吃饭这个计划适当延期吧。”

  傅南商噎住了。

  “其实去你家门口吃也行。”他小声说。

  “老板你都要环游世界了,我家门口的餐厅可配不上您的严格要求。”

  ……

  楚秘书好像又生气了。

  明明整个下午看着都挺愉快的,进了一趟董事长办公室,又被惹恼了。

  于露露小心观察了一下好像夹着尾巴探头探脑的老板,精准确认了目前的情况。

  她真不想这样。

  作为一个社畜,就算是畜,可谁又会想精准把控一条狗在想什么呢?

  看着老板二十分钟出来三回却不敢去跟楚秘书说话,于露露捧着咖啡杯仿佛捧着老干部的搪瓷杯,心里沧桑无比。

  傻狗啊傻狗,追人不行就算了,还逆向发力,背道儿跑出八千里。

  于露露摇摇头,颇有些恨狗不成钢的意思。

  把一份表格做好,于露露站起身,端起水杯,假装路过,嘴里小声说:

  “光看有什么用,想道歉就去倒杯水端过去呀。”

  茶水间里,苏芮刚洗好杯子,就听见身后一声脆响。

  她惊讶回头,看见于助理在拍自己的脸。

  “露露?你……这是怎么了?”

  于露露抱头痛哭:“我赚着社畜的钱,还得把爱豆跟傻狗凑成对?亏了亏了亏大了。”

21. 第 21 章 “下次直接发邮件吧。”……

  沮丧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的, 于露露回家撸了两把狗,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想明白了,如果说“追楚秘书”这件事是一条一百米的路, 傻狗老板已经从起点出发反方向跑出了二万五千里,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楚秘书爱上一条狗!

  第二天上班,她买了一份小笼来奖励自己的机智。

  没想到在电梯口就遇到了楚秘书。

  “楚秘书早呀!”

  “于助理。”驼色的大衣搭在手臂上, 楚上青一边走一边用手把头发挽起来,招招摇摇的黑色海草似的卷发在她手里乖顺无比,等楚上青站在电梯门前, 头上已经成了一个蓬松的发髻。

  今天又是倾倒在楚秘书风采里的一天呀!

  于露露两眼发光, 晃了晃手里的小笼包:“楚秘书要不要尝尝小笼包?”

  “不用了,我早餐已经买好了。”

  楚上青对着电梯的镜墙整了整额前的碎发。

  镜子里已经成了于露露最常见到的模样了。

  于露露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刚刚第一眼看见处秘书的时候,她隐约感受到了一丝紧绷。

  像是曾经有一条线,无声地捆在了楚秘书的情绪上。

  走出电梯,楚上青回过头对她说:“大概十点半会有一份处罚通知发过来, 路助理看过没问题之后,麻烦你联系公司的内部网站和新媒体账号,把处罚结果发出去。”

  “好的。”于露露拎着小笼包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心里想着一定是这个被处罚的人让楚秘书心情不好了。

  十点半, 忙了一个小时的于露露打开一份收到的文件, 看了第二遍才看明白上面写了什么。

  集团总公司市场部的一个经理对属下员工猥亵未遂, 公司已经报警并监控证据提交有关部门,现有关部门对此人判处行政拘留十日的处罚,公司依照内部管理规定对其处以开除处分。

  妈呀!

  原来楚秘书早上一来就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于露露偷偷看向楚秘书,觉得今天的楚秘书真的是身上闪闪发光!

  匿名群里, 她又是一阵彩虹屁猛烈输出。

  有人回复她:“楚秘书这几年脾气好多了,不然今天咱们会看见两份处分通报。”

  两份?

  心血来潮,于露露在公司内部公文页面搜索“楚上青”三个字。

  然后,她搜出了五份处分通报。

  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高空抛物,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人员受伤和公司财产损失,因为行为违法,给予公司内部通报处罚,罚款、扣奖金。

  看了一下日期,于露露的眼睛都瞪大了,五份通报都集中在三年前的的两个月内!

  群里偷偷去查的也不只于露露一个人,她再次打开手机,看见有人说:

  “楚秘书居然这么暴躁过吗?!”

  “你们不会以为咱们老板是鲜花铺路来傅氏的吧?当年他只带了楚秘书和外聘财务、法务团队来,老板主内,楚秘书主外。楚秘书在外面手撕了人回来给自己打处分通报,那酸爽……”

  “有一份通报是楚秘书打人诶?!”

  “是有股东欺负女助理,楚秘书打得是那个流氓,可惜当时号称监控坏了,根本没证据,她就领了处分,扣了半年的奖金。”

  楚秘书真的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好。

  感动中的于露露叹为观止。

  叹完了,她又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别磕!别磕!人狗不相通!

  嘤,好想看楚秘书手撕了人回来被大傻狗扑上来欢迎!

  正在内心拉锯的时候,于露露看见自己的办公软件跳出了一个提醒。

  “升职加薪,感兴趣吗?”

  这谁不感兴趣啊!

  于露露翻了个白眼就要打内线电话给技术部门说公司办公系统中木马了。

  “我今天怎么邀请她一起吃午饭呢?”

  “嗯?”于露露放下电话。

  因为她看见了给自己发消息的人

  ——董事长办公室傅南商。

  安静的办公室里,没有人知道于露露已经来到了人生选择的重要关口。

  一面,是她可以升职加薪顺便磕CP。

  一面,是她的良知和一头社畜的操守。

  两分钟后,傅南商在办公室里收到了回复:

  董事长办公室助理于露露:老板,升职加薪要走公司流程,哈哈哈哈,老板你的台词好像是从什么霸总小说里抄来的一样!

  傅南商切出聊天页面,看向陈章涵发给自己的《霸总语录摘抄(beta)》。

  默默点了“X”。

  又过了一分钟,他的办公软件又弹出了提醒。  

  董事长办公室助理于露露:老板,很坦率地说自己要请楚秘书吃饭,这是很简单的事,不要搞得很复杂。

  看着电脑屏幕,傅南商愣了下,然后笑了。

  一墙之隔,于露露锁上电脑屏幕直奔茶水间。

  她疯了她疯了她疯了!近在咫尺的升职加薪的机会她就这么放过了!社畜的操守是什么?良知是什么?提出一点微小的建议她拿钱不是应该的吗?!社畜诶!她是社畜诶!有什么不能出卖的!

  把头顶在咖啡机的壳子上,今年24岁的于露露有点委屈。

  她好想哭啊。

  她竟然不后悔。

  “于助理?”

  茶水间的门打开,于露露抬起头,看向门口。

  那里站着刚刚还在打电话的楚秘书。

  “你是不舒服吗?”

  “没有,我就是……昨晚上没睡好,我家狗突然发|春了。”

  擦了擦眼,于露露笑着说。

  确定了于助理没有什么问题,楚上青快步走回工位。

  骚扰白小叙的那个人已经被抓了,可他是不是惯犯?公司里还有没有别的受害者?这都是要有自上到下的敦促才会有更深一步调查的。

  又打了两个电话,楚上青打开邮箱开始处理各种邀请函。

  第一份邀请函就让她的眉头挑了起来。

  “尊敬的楚上青女士,我诚挚地邀请您于今天中午来到你的隔壁房间共进午餐,希望你心情愉快的傅南商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简短的邮件让她的眉头彻底舒展。

  “好。”

  她摁下发送键。

  看着邮件,傅南商笑着打开了办公软件。

  董事长办公室傅南商:于助理,谢谢你的帮助,请原谅我之前的冒犯。

  哼,傻狗!

  你就接着跟楚秘书玩套路去吧!

  你就傻不拉几玩八千年套路你也追不上楚秘书!

  人狗有生殖隔离!你和楚秘书有智商、情商、各种隔离!

  心里恶狠狠。

  于露露的手却很诚实:老板你太客气了嘿嘿嘿嘿。

  又是一派社畜本色。

  董事长办公室傅南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惹她生气?

  于露露满脑子问号,不知道傻狗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董事长办公室傅南商:她生气我也很开心,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相对静止很久了,我想要改变,又怕她会远离,只有生气的时候,她会主动靠近我,不考虑距离。

  午休时间到了。

  于露露抬起手指,默默地,默默地,关掉了自己的显示器。

  她要冷静一下。

  !!!!

  冷静不了!!!

  她家金条咬坏家具惹她生气的时候是不是也很想她走过去拎起她的耳朵啊!!!!

  傅南商要请楚上青吃的工作餐是从淮扬菜馆定的,一如既往的清淡。

  楚上青看见傅南商捧起第二份扬州炒饭往嘴里扒饭,问他:“你是早上没吃饭?”

  傅南商放下手里的饭,笑着说:“今天晚上我妈坐飞机去意大利,那边的华人社区里也有民乐团,我给她联系好了她去那边也可以教传统乐器。”

  他之前说了要把他妈送走,就真的一直在做这件事。

  不仅安排了他妈妈的一应生活所需,也考虑了让她在国外过得别那么寂寞。

  楚上青点点头:“阿姨走了之后傅雪辰能打的牌就更少了,你奶奶身边最好也安排一些安保。”

  基于“剧情”她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在“剧情”里傅雪辰为了夺回傅氏的种种手段之所以能够一次次规避法律的制裁,跟傅南商的母亲曲玉脱不了干系,最惨烈的一次,曲玉帮助傅雪辰绑架了傅南商的祖母姜卓溪。

  虽然楚上青会极力阻止这些事发生,她认为自己也有义务提醒傅南商。

  “好。”傅南商从善如流。

  他十八岁那年父亲去世,母亲的精神被彻底打垮,原本一家三口对抗着傅成、林小燕和傅雪辰的局面不知不觉变成了他一个人对抗其余所有人,唯一能帮他的奶奶也因为儿子的去世病倒。

  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人生只有“胁迫”和“放弃”。

  最糟糕的时候,他从家里逃出来,躲在了破旧的民宅里干起了不合法的勾当以求糊口。

  却遇到了一只小狼崽。

  “楚上青。”

  “嗯?”

  “我只是叫一下你的名字。”有你的世界可真是太好了。

  怕自己的眼神太热烈,傅南商用力扒饭。

  楚上青也垂下眼睛,用勺子挖了一勺饭,她看着包装盒的底部。

  上面写着“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安静地吃饭。”

  “傅南商,我们两个面对面吃饭,你为什么要把道歉的字写在饭盒上?”

  傅南商摆好自己的脸:“放纸条不干净,用了热压技术,比较安全。”

  格调要高,台词要少。

  完美符合!

  “下次直接发邮件吧。”无所不能的楚秘书又吃了一口扬州炒饭。

22. 第 22 章 走出电梯的时候,楚上青……

  相较于傅氏集团曾经在全国很多城市修建的那些追求奢华、富丽的高档别墅区, 在北京的聚松公馆反而显得低调内敛,设计风格清朗简单,隐藏在绿化丛之中的别墅从围墙外几不可见, 连大门处也几乎毫无装饰,只有全球顶级的安防系统在悄然工作。

  铁门徐徐打开,迈巴赫齐柏林缓缓驶入公馆深处,傅南商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突然说:“土豆、西蓝花、虾仁……让小方准备这些菜吧。”

  “好嘞老板,一会儿送你到了地方我就给小方打电话。”

  “老韩,一会儿你把车开走吧, 我走的时候从车库里随便开一辆就行了。”

  中年男人担心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只看见傅南商平静的侧脸。

  “老板,今天晚上看着是要下雨,还是让我在这等你吧。”

  “不用了,你早点回去。”

  看着自己的鼻息落在车窗上成了一层白雾,傅南商把声音放缓:“老韩,有人在等你的家, 是个好地方,早点回去吧。”

  几米之外灯火辉煌的宅邸,在很多人眼里也是傅南商的“家”。

  在他心里, 却跟“好地方”三个字毫无关系。

  走进大门的时候, 傅南商恍惚能听见脚步声回响在自己的心上。

  “南商, 你回来了?”

  与外表的低调沉肃不同, 聚松公馆12号的傅宅里富丽堂皇,路易十四和维多利亚的风格交相辉映,明代山水盘踞金框。

  曲玉站在大厅中间的水晶灯下,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

  傅南商站在门口, 看着坐在大厅里的人。

  那人笑着说:“南商,听说大嫂要出国了,我来送送。大嫂,在国外你也不用担心,我在意大利也有朋友,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他们。”

  “是我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到哪儿都得让你们关心我,南商,你回来得正好,你小叔叔身体不好,我走了我之后你要好好照顾你小叔叔。你现在虽然是集团的董事长,可说到底,傅氏是你小叔叔的心血,你要用心经营,对得起你小叔叔才行。”

  曲玉双手放在小腹处,站姿端庄像个女管家。

  傅雪辰安坐在轮椅上,仿佛他才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主人。

  这是傅南商看惯了的样子。

  “东西收拾好了吗?”他径直问曲玉,他的母亲。

  曲玉皱了下眉头:“南商,你小叔叔……”

  傅南商索性连她也不问,看向一旁替他开门的中年女人:“吕阿姨,我妈的行礼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吕阿姨面带微笑,“老板你晚上吃饭了吗?厨房还炖着猪蹄尖儿,拌了西芹百合,我再下碗面就行了。”

  “你别忙了,我都吃过了。”傅南商自己双手放在大衣兜里,一副不愿久留的姿态,“张叔准备好了我们就走了,您收拾一下厨房也早点走吧,今天晚上有雨,打扫卫生什么的明天再说。”

  看见自己的儿子回了家就只顾着和佣人说话都不回应自己的关心,曲玉难过得低下了头。

  “大嫂,南商这几年说一不二习惯了,其实还是关心你的。”

  “雪辰,你别说了。”曲玉苦笑着摇头,“他是我儿子,他怎么想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儿子大了,有钱了,掌权了,也就觉得我烦了。”

  谁也不是聋子,彼此说的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吕阿姨小心地看向傅南商,只看见他一脸的冷漠。

  曲玉见无人接话,往门口走了几步:“南商,你来得正好,我还想跟你说说,我去了国外,这个房子就空下来了,你小叔叔现在身体不好,你奶奶又病着,他一个人住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不如就让他搬回来,这也是他住了三十年的地方……”

  “二叔。”傅南商的声音冷冷地砸在地砖上,像是很多年里慢慢凝成的冰,砸出来的声音都是闷的,“原来你是无处容身来乞讨的,聚松公馆的水电费太贵,你恐怕住不起,不如在公司申请一下租房补贴,我之前住过七百块一个月的房子,不仅便宜,还人多热闹。”

  傅南商身形高大,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灯下,像是一道嚣张的影子。

  曲玉忍无可忍:“南商,你怎么这么跟你小叔叔说话的?!你从小到大,我有这么教你吗?!”

  傅南商仍是不看她。

  他只死盯着傅雪辰。

  傅雪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缓缓说:“南商,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只是听说大嫂要走了就来看看,俗话说长嫂如母,大嫂对我比我妈也不差什么。我每次来她都给我泡茶,以后不能喝了,我会想的……”

  “长嫂如母?你会让你妈蹲在地上捡饭粒吗?还是你会让你妈跟个仆人一样站着跟你说话?你会让你妈下雨天给你擦车?傅雪辰,你能用我妈来伤害我的时候,你就说长嫂如母,你还是傅家小少爷的时候,你说我妈是个来你们傅家骗吃骗喝的乡下女人,你以为我会忘了吗?”

  窗外起风了,树影乱摇。

  傅雪辰仿佛没有生气。

  曲玉已经气急了,声音尖利得像是刀刃:“南商,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有谁被一刀捅在了心脏上?唇齿间血气喷涌?

  看着傅南商脸色苍白,傅雪辰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笑。

  他用他的笑容告诉傅南商。

  “你看,我永远可以这么伤害你,你根本无力躲避。”

  ……

  秋天的最后一场雨酝酿了很久,从黄昏时就阴云沉沉,到了晚上十点才终于落了下来。

  还没开始供暖,楚上青披着白色的羊绒披肩走到客厅给自己调了一杯混着热牛奶的百利甜。

  风带着雨水细细地落在厨房的窗子上。

  她看了一眼窗外,端着热酒回到了温暖的床上。

  在她的楼下,车灯熄灭,有人挣扎着从车上下来,趴在绿化带上抠嗓子。

  雨水打湿了他的大衣和头发,最终他什么都没吐出来。

  从那个房子里沾染的污浊腐烂的气息好像又被他的身体给吸收了。

  抬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窗子,傅南商没有立刻回到车里。

  站在这,他可以假装自己是干净的。

  风和雨都是冷的,电话响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似乎已经被冻僵了。

  看着来电显示的“楚上青”三个字,他愣了一下,有些笨拙地转身,匆匆忙忙回到了车里。

  胡乱搓了搓冰冷的脸颊,他才接起了电话。

  “我刚刚看书,看到了很有趣的一节,你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我念给你听?”

  电话里,楚上青的声音不容拒绝。

  傅南商向后靠在椅背上,对着后视镜露出了自己看见都觉得陌生的笑:“好啊,我正好快睡了。”

  “我长大的时候大概是忘了带着脑子一起长的,于是脑子就被我留在了很小的时候,对此,我是有证据的。看见花的时候我会傻笑,看见鸟我也会跟它打招呼,那些威严沉默的人,我总觉得他们与我不是同辈,唯有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哈哈,他们上学的时候怎么忘了叫我?夜深人静,我听见脑子跟我抱怨,你怎么长得这么快?一下子就成了大人?昨天那个人欺负了你,你怎么不让我去跟他打一架,是不是看不起我?人怎么会看不起自己的脑子?我当然是看得起的,于是安抚它说:‘你可是我的脑子,要有大用处,不能打架。’我的脑子就信了,果然是有着还没长大的稚气。”

  身上的水汽缓缓蒸腾,没有开暖风的车上,四处玻璃都是雾气。

  小小的空间变得更小。

  楚上青的声音并不悦耳,她在工作的时候能做到说话不疾不徐,其实也是下苦功练出来的,此时她读得很随性,勉强没有变成毫无感情的产品宣讲,伴随着窗外的雨声,有了些凛冽的清澈。

  傅南商终于打开了暖风机。

  他怕自己会咳,打扰了楚上青。

  楚上青还在继续读文章:“我的脑子太小了,记住的不开心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是得不到的糖果,无法露出的笑容,和父母不耐烦的拒绝,这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呢?明明我在长大的时候遇到了那么多糟糕的时刻,脑子却不肯记住,只紧紧攥着那点小小的不快。‘你可以买糖果,你可以笑,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拒绝,因为你长大了。’脑子对我说。”

  好像是很轻快的字,不应该比外面的雨更有分量,落在傅南商的心上却是沉重的。

  傅南商的眼前渐渐朦胧,是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进了他的眼睛里。

  “楚上青……”他轻轻把三个字念出了声。

  楚上青对他来说是什么呢?

  是那个很轻易地,背对着世界,面对他的人。

  过去的许多年里,他一点点明白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是他曾经得到过的,直到她出现。

  理直气壮,生机勃勃,成了长在他花园里的花,又成了他的剑与盔甲。

  小小的狼崽,有那么温暖的毛,愿意借给他取暖。

  “心情好了吗?”

  “好了。”傅南商说,“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楚上青却没有说晚安。

  而是说:“滚出来吧。”

  傅南商愣了下。

  他左看看右看看,小心打开车门,看见十米外有人撑着伞,穿着白色毛绒的披肩。

  黑色的发在夜晚的湿风里偶尔招摇。

  “上去,今晚睡客房。”

  傅南商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楚上青的身前,手里撑着伞遮着两个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车:“你怎么知道我在下面?”

  拖鞋湿了,楚上青皱着眉头转身往家走:“我出门倒垃圾看见了,心情不好要找人陪着就开口,在我家楼下玩自闭,还淋了雨,你是想明天发烧让我给你重新做行程?”

  “不是。”

  傅南商看了一眼楚上青露在外面的小腿:

  “我怕打扰你休息。”

  “按五十倍算加班费,我躺在ICU也会起来的。”

  女人的背影很冷漠。

  却像是一团火焰。

  傅南商亦步亦趋,脚步越来越轻。

  收了伞走进电梯,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只隔了一个拥抱的距离。

  傅南商有些口干舌燥,他没话找话:“你刚刚读的书呢?”

  楚上青表情冷漠:“我现写的。”

  用了高考作文55分和优秀毕业论文的全部功力现写来哄他的。

  走出电梯的时候,楚上青的脸微微有些红。

  男人终于忍不住,他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楚上青的头:“我觉得你脑子挺好的,是长大了的好脑子。”

  女人掏门卡的动作顿了下。

  她突然很想把这个家伙关在外面,管他去死。

23. 第 23 章 “两个人在公司门口就抱……

  “衬衣有点薄, 也忘了是你什么时候留下的,裤子应该是你去年留下的,一次性内裤也有, 没有袜子还是小问题,没有大衣,明天要不要穿我的,去了公司再换?”

  坐在餐桌旁擦头发的傅南商看见楚上青找出来的大衣, 头甩的飞快:

  “不用,一路都是坐车,不会冷。”

  楚上青眼神嘲讽, 把粉色的Oversize大衣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傅南商脚上的拖鞋手上的毛巾都是之前他用过的, 楚上青翻出新的牙具和漱口水放在餐桌上,把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一点。

  “客房的床单自己铺,柜子里的被子之前晒过了。”

  白色毛茸茸的披肩飘来飘去,傅南商的眼睛一直跟着看。

  “楚上青,你用热水泡泡脚,刚刚光脚在雨里站了那么久, 你家我来了这么多次,你就别操心了。”

  楚上青抬头看了他已经八分干的头发一眼,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她泡了脚出来, 傅南商已经不在餐厅了。

  看一眼塞了卫生纸的皮鞋, 和已经被脱下来挂起的裤子, 楚上青呼出一口气回了自己卧室。

  脱了披肩躺在床上,她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上找了一个人名,发了一条消息:

  “卓也, 你有没有认识的搞娱乐八卦的媒体人,给我推荐几个。”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亮了起来。

  “好,我这边刚打完比赛,明天回国,这种事我得问问我经纪人,你有空的时候咱们面聊。”

  “好的,麻烦你了。”

  锁上手机屏幕,楚上青躺在在床上,手指在被子上轻轻点了几下。

  她在犹豫……

  在几种为傅雪辰设计的死法之间犹豫。

  ……

  楚上青的这套房子是三年前买的,位置优越适合通勤,主打小户型,适合单身打拼的高薪人群。

  也正因如此,厨房和餐厅的功能和区域都简化到了极点。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傅南商站在灶前,越发显出了这里的逼仄。

  单手把鸡蛋磕在平底锅里,傅南商弯着腰找出盐罐,小心尝了一下,才把盐洒进了两个空碗里。

  酱油,盐,葱花……

  卧室门打开的时候他正在检查汤锅里面条熟了没有,也就没看见卧室的门在打开的瞬间又被关上了。

  楚上青后退两步,坐在床上用掌心捂住自己的脑门,只觉得自己的低血压已经被彻底治愈

  ——她家没有能给傅南商穿的睡衣,她毫无防备就看见傅南商只穿着围裙在她的厨房里做饭。

  也不是只穿着围裙,大概穿了条裤子,她的大脑诚实提供视网膜残留影像,还提供分析结果

  ——不用了,谢谢。

  她对自己长大了的脑子说。

  两碗煎蛋面端到餐桌上,傅南商脱了围裙,穿上了衬衣。

  转过身,他看见楚上青打开了卧室门,他笑着招手:

  “早啊,我做了早饭,房东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头发梳好穿戴整齐的楚上青已经随时可以去上班,仿佛一切如常。

  路过傅南商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甜味:“你用了什么草莓味的东西?”

  “草莓?”傅南商左右看看闻闻,想起来了,“你给我的那瓶漱口水好像是草莓的。”

  “太甜了。”楚上青自己皱了下眉头,“可能是什么情人节套装里的,我车里应该有古龙水,一会儿撒一点。”

  今天上午傅南商约了M集团的CEO见面。

  “这么甜吗?”

  傅南商自己毫无所觉,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点煎蛋的香气,

  “是不是我漱口水洒到脖子上了。”

  他扶着楚上青的后脑勺,让她帮自己闻闻脖子。

  毫无防备的楚上青猛地靠近傅南商的胸肌,脑海中立刻浮现几分钟前自己看见的画面。

  昨天晚上傅南商说的话是对的。

  她可真是有一个长大了的好脑子!

  “甜么?”

  楚上青抬手撑了下,让自己成功挣出了安全距离。

  只是短短的两秒,她的脖子后面已经是细密的热意。

  “很甜。”她说,太甜了。

  却不是草莓的味道。

  楚上青进了卫生间。

  傅南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

  刚刚被楚上青摸过的地方。

  笑了笑,他觉得这个早晨都变得晴朗起来。

  手机上有新的邮件提醒,他越过椅子拿过手机。

  “傅先生,我们团队已经到了米兰,会按照约定接近您的母亲,让她主动到法国接受心理治疗。”

  是法语。

  傅南商无声叹息。

  几年来他一直想让自己的母亲接受心理干预,傅成活着的时候曲玉连离开傅宅都不能自己决定,傅成去了他接掌傅氏,也有几次尝试,可每次都会变成傅雪辰攻击他虐待母亲或者他母亲一系有精神病家族史的“证据”。

  这次把母亲送去国外,也是他的又一次尝试。

  把最初的目的地设为意大利,也不过是障眼法,某个心理治疗团队会以旅行的名义带着他母亲去别的国家进行治疗。

  手下意识抚过还带有楚上青手指温度的地方,仿佛汲取了足够多力量,他用另一只手回复消息。

  “如果治疗成功,我会向贵研究所再追加五百万欧元投资。”

  ……

  于露露隐约觉得这两天办公室里的气氛和之前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傻狗老板那种“受气小罪狗”的紧张感好像没了,他又是一只撒欢的快乐狗了。

  可狗撒欢就是要拆家的。

  明明是深秋,老板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一堆草莓来请整个办公室吃,又搞了一堆草莓味香薰。

  当然,香薰是在楚秘书的铁腕镇压之下被封存箱底成了她们带回家的小礼物,草莓倒是可以在办公室敞开吃。

  于露露一面拿捏着自己摄入的卡路里,一面在网上搜了“草莓越吃腰越细”之类的帖子来麻痹自己,吃得欢天喜地。

  关于年会的各种流程已经完全定了下来,于露露整理好文件,看见自己的办公软件又弹了出来。

  “我找了四家餐厅,能不能给一下建议?”

  一看就知道是傻狗老板发的,于露露翻了个白眼儿,拨冗看了一眼,嗯……不如不看。

  “如果你不是想求婚,就找一些价格不太高,环境比较舒服的餐厅,最好饭菜还有点特色,不要有商务氛围,深秋适合吃羊肉,你请楚秘书吃火锅也挺好。”

  说着,于露露自己也有点儿想吃火锅了。

  “谢谢。”

  傻狗老板还挺礼貌。

  说实话,要不是傻狗老板还每天穿着三件套凹造型耍帅,只看他和自己的对话,于露露几乎要以为他是个正常人。

  过了几秒钟,“几乎”是正常人的老板又发来一条消息:

  “如果我是想要求婚的话是不是就应该提前预订最好的餐厅?”

  你可拉倒吧!

  你还沿着北回归线逆向而行环绕地球呢你想什么想!

  于露露几乎要从工位上弹起来。

  正好楚秘书走了过来,于露露立刻凑了过去。

  “楚秘书,年会最终流程已经定好了,接待部希望您彩排的时候去看一眼。”

  “好的,让他们把时间发我。”

  楚上青拿过于露露整理好的流程看了一眼,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天下午行政部有个总结会,于助理你和苏助理一起去开。”

  “我?”

  于露露指了指自己。

  楚上青点了点头。

  这种年度总结会一般都是楚秘书去的,突然天降大任,于露露有点紧张。

  “就是个很普通的总结会,你去听一下,明年年初我打算让你去卓南建筑调研两个月熟悉一下基层工作流程,在那之前你得把公司的各种规定再学习一遍,苏芮过年之后要去驻美国分公司调研,也一样要多学一些规定。”

  “好。”

  于露露一阵气虚。

  楚秘书虽然年轻,做事却踏实,公司上下都说她能当傅氏集团大半的家,却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重流程和细节,于露露听到让自己去熟悉流程、学习规定,心里已经猜到自己怕是要“升官发财”。

  心里已经成了一只尖叫鸡,她努力保持着表情的冷静。

  楚秘书!天女下凡!女娲在世!仙女怎能配傻狗?!她于露露要在楚秘书身边摆满洪七公!

  重新坐回到工位,于露露看见傻狗老板发给自己的内容已经到了“我看见有人把求婚戒指藏在蛋糕里,他们是把蛋糕抠开一个洞放进去的吗?你觉得她会喜欢这种吗?”

  董事长办公室助理于露露:呵呵,老板,你如果累了就早点休息。

  不要大白天做梦啦!

  楚上青还不知道自己又把某个人心里摇摇欲坠的天平给狠狠砸了回来,收拾好工位,她卡着下班时间离开了顶楼。

  她没去停车场,而是穿过公司的大厅走了出去。

  傅氏集团的大门外,一个穿着棕色皮制夹克戴着墨镜的瘦高身影正在等着她。

  看着她逐渐走近,那人摇了摇头,口中啧啧有声:

  “不愧是傅氏集团的半个当家人,可真是越来越酷了。”

  “谁能酷得过你这个世界冠军?”

  楚上青脸上难得是毫无矫饰的笑容。

  那人一头利落短发,上前两步,竟然把楚上青直接抱在怀里,轻松地像是拎起一只猫。

  “楚上青,你怎么不多长点儿肉啊!”

  “你在国外打比赛是打到脑子了?放开我。”

  “哈哈哈哈!”方卓也笑着松开了她。

  “呼——”下班时间,一阵风吹遍了整个傅氏大厦。

  “楚秘书有男朋友了!”

  “长得好帅啊!”

  “两个人在公司门口就抱上了!天啊好甜!”

  集团顶楼,吃着草莓看别人怎么求婚的傅南商突然打了个喷嚏。

24. 第 24 章 “楚上青必须要先是楚上……

  “这家牛肉还不错, 盛罗罗那个男朋友推荐的,我上次回来吃了两趟。”号称来过了两次的方卓也对着地图在小巷里转了两圈,最后在楚上青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预订的那家私房菜馆。

  端上来的牛肉是完整的一大块, 据说是先低温烹饪到五分熟再进行烤制,服务生现场切开之后肉是粉的,汤汁很丰富却没什么血水。

  入口是会融化的口感。

  味道上是很中式的酱香,微微有点香辣。

  “好吃。”楚上青难得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方卓也吃饭的时候极少说话, 几乎是闷声不吭地光速进食。

  看她的样子,楚上青迅速把一部分肉夹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环境极好的私房菜馆,门外是流淌的小河、冷雨刚洗过的松柏, 门内是名家字画、竹制屏风、檀香幽幽。

  可惜吃客不解风情, 大啖牛肉、豪饮果汁,中间方卓也又让人添了两碗米饭,把肉汤都一并拌了下肚。

  饭量正常的楚上青还是很快就败下阵来,最后吃了几口秋葵就放下了筷子,只捧着水杯看方卓也一个人狼吞虎咽。

  终于,把所有碗盘都扫荡干净的方卓也抬起头, 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

  “难得能吃个正经饭,在国外我教练天天给我喝那个‘李小龙同款高能饮料’。”方卓也一脸的后怕。

  个头不低于一米七五的方卓也颈部修长、长相有点像混血儿,却是清俊柔和的样子, 乍一看让人觉得高瘦, 现在脱了夹克, 手臂上全是肌理清晰的肌肉线条, 手上关节粗大有力,坐在餐桌旁,也像是极有威慑力的猛兽。

  楚上青摩挲着茶杯:“你这次回来打算回去看方老师吗?”

  “肯定得回去,不过得等两天, 在北京有几个广告,年底了么,我也冲冲业绩,多点钱回去孝敬我姑姑,我想今年过年让我姑姑来北京,你也一块儿来过年呗,顺便带着你那个男朋友给我姑姑看看,省得她再念叨我。”

  男朋友?楚上青低头笑了下:“我们还没在一起。”

  “还没有?!”方卓也掏出了自己的两只手,扒拉着数了下,“楚上青同学,你跟我说了已经五年了!都够你从大学考到博士了,一个男人,你怎么还没拿下?”

  楚上青挑了下眉头,抬起头又低下。

  方卓也手臂一抱,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冷酷模样:

  “楚上青,你说吧,你是不是不行?”

  见楚上青沉默,方卓也说:“当年我刚回国连普通话都不会说,我姑姑管不了我,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把我在家里关了五天五夜!你逼着我学拼音!你连我的拳头都不怕的。你有这本事怎么对付不了一个男人呢?楚上青,你可是楚上青啊!”

  “楚上青”三个字,对于现在已经功成名就的方卓也来说,也意味着从不屈服和从不妥协,意味着自己年少以来的尊敬。

  是的,她很尊敬没她高没她壮的楚上青,因为对方才十二岁就让她知道一个人为了在生活里不妥协可以坚持到什么地步,哪怕是没有拳头和能踢断树的腿。

  “是啊,我是楚上青。”楚上青看着面前的果盘,“所以我也知道傅南商是傅南商,因为我很喜欢他,所以我希望他能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这个人不是我也可以。”

  如果没有,那有一天,傅南商觉得他们两个足够默契,可以在一起,她也可以。

  这就是她所说的,她让自己活成了傅南商的Plan B。

  “所以你就等了这么多年?”

  “你为什么说的我好像苦情剧女主一样?”楚上青笑了,她很诚实地说,“这些年我的目标没变过,赚钱是才主要的,作为一个老板,傅南商的投资意识、经营策略都没问题,七年,我的年收入增长了十倍,提前很久获得了我想要的生活质量。”

  方卓也沉默:“喜欢一个人很多年,这难道不值钱吗?”

  “可我没有为我的喜欢做出任何付出和表示。在我意识到我喜欢他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不对感情这件事花费心力去经营,只想赌一个概率,赢了算赚,输了,也不是输。”

  楚上青叫住了服务生,点了一瓶价格中等的干红。

  方卓也是不沾酒的,也不愿意让她自斟自饮,干脆给自己点了一壶黄瓜汁。

  两个人一红一绿对着喝。

  方卓也讲了讲她在国外比赛遇到的趣事,比如滴在八角笼里的汗和血,在比赛之前对着她示爱的各国粉丝。

  楚上青听得津津有味。

  刨除工作之外,她的交际圈并不大,能被她称作朋友的,除了几个现在埋首故纸堆的大学同学,也就是和她一起从那个破败的煤矿大院里走出来的方卓也和盛罗,盛罗去当兵之后几年也难出来一次,方卓也又是在全世界比赛,虽然不说,但是每一次见面,她都很珍惜。

  方卓也其实不是很会聊天的人,过了不到一小时,她把自己攒的段子都讲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东西。

  楚上青笑着问她:“你说得这么辛苦,要不要再吃点儿什么?”

  方卓也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说:“楚上青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只是因为你太喜欢那个男人了。你爱他。所以你连握紧手也不敢。”

  澄澈的酒液飞溅挂杯,是有人的手轻轻动了下。

  “也有这个可能。”楚上青承认了。

  微不可查的停顿之后,她笑着转了转酒杯:“我最近也在反省,可能也到了该换份工作的时候,一方面是最近有了可能让我进一步获取足够财富的机会,我应该考虑自己下一步的人生,另一方面……”

  紧闭的窗外,还没结冰的河水缓缓流淌,北风徐徐吹过,可能下一刻冬日就要来临。

  那时,河水会凝固成为冰。

  “比起一段感情,我更怕我真的为了这份感情变成我讨厌的样子。”

  被嫉妒所扭曲走向自我毁灭的那个“女配”,存在于“剧情”里,也存在于楚上青的记忆里,她只是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楚上青必须要先是楚上青,做自己的人,走自己的路,不然哪配爱别人。”

  方卓也没说话,为她痛饮黄瓜汁一杯。

  ……

  “你让我看婚礼策划干什么?是你终于放弃你家楚秘书,要找个喜欢你脸和你兜儿里钱的人当老婆了?”

  听见耳机里传来陈章涵的声音,傅南商一面操作着他的迈凯伦P1赛车,一面笑着说:

  “要是我和她在一起,半年内我要向她求婚,提前准备起来也不算早。”

  他是真的心情很好,好了两三天了。

  听他这么说,陈章涵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傅老板,你别跳流程啊,先说你俩啥时候能在一起啊?”

  “结婚这种事提前三四年看也不算早。”

  陈章涵:……

  不说什么八字没有一撇了,但凡你要写“八”字儿开始磨墨了他也不会接不上话啊!这可真尴尬!

  突然有了新的通话邀请,傅南商看了一眼是宋沁雅,直接转成了多人通话。

  “傅小南你在哪儿呢?”

  “我在赛车场。”

  “我的天哪!”宋沁雅笑了,“你还在赛车场赛车?!你跑道还没找着呢,小楚楚她男朋友那边儿都快到站了吧?”

  “什么男朋友?”

  “你看我在群里发的视频!这是我从人家别的投资人那看见的,人家跑来问我咱们家的楚秘书是不是好事将近了,我哪知道呀?再一问,几家关联公司都传遍了!”

  黑色的迈凯伦缓缓驶入停车区,傅南商掏手机的时候听见宋沁雅的声音已经转为安抚:

  “傅小南,你看开点儿,你只要身段儿摆的低,小楚楚结婚了姐也能教你小三上位一百零八式,谈恋爱我不在行,打小三我可是跟我爸那真刀真枪十几年了,更不用说现在小楚楚这还没真结婚呢,区区一个男人,也就是脸蛋长得不错,没你高没你帅没你有钱……你千万别钻死胡同,你要是刑事犯罪了,咱们这边多少人得喝西北风啊!”

  刑事犯罪?谁?我么?

  傅南商看着手机里的视频,随手摘掉了耳机。

  拍视频的人有些小心,站得很远,视频里,楚上青穿着浅棕色的大衣快步走向等在门口的男人,然后被轻轻搂抱住。

  “傅小南?!你还好吧?!”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是宋沁雅在声嘶力竭。

  他张了张嘴,想告诉别人自己没事,可他根本发不出声音。

  在属于他的宇宙里,两颗行星缓缓地平行异动,其中一颗的轨道开始偏离,却并不是要与另一颗行星的轨道相交。

  而是要离去了。

  宋沁雅被他的沉默吓着了,大声说:“等会儿,傅小南,我先去查查这人是谁,知己知彼,再说了,万一是误会呢!”

  傅南商结束了通话,将手机关机。

  他想见她。

  迈凯伦P1马力全开,飞速离开了赛车场。

  ……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楚上青和方卓也一起下了车。

  “你也差不多赚够了,该在北京买套房了。”

  “社保没交够呢。”方卓也说,“我手续办来北京才三年,五年才能买房吧?”

  “明天我找人问问,你应该有什么人才引进的优惠吧?”

  “不知道,没留意过。”方卓也某些方面也是随性至极,拿一包行李路边长椅也能睡,就算在北京买房也是为了让姑姑安心。

  楚上青也习惯了。

  幸好能让她操心这种事的人也不多。

  “过年的事你别忘了,我可提前跟我姑姑说了你和我们一起,不然我还真怕她又要去哪个山里给孩子送衣服。”

  “好,我也好久没见方老师了。”

  一路走到家门口,楚上青看见了一个不该在这出现的人。

  “老板?”

  看见楚上青,坐在门口的傅南商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微笑:“我想起来我前天晚上落在这的大衣里有个硬盘需要用。”

  他掏出了屏幕黑掉的手机,有些无奈的样子:“结果来了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站在楚上青侧后方的方卓也挑了下眉头。

  “上青?这就是你老板?”

  楚上青掏出门卡:“我都到家了,你赶紧回酒店了。”

  今天才说了要放弃傅南商,接着就让方卓也看见了本尊,就算是沉稳如楚上青,也觉得有些尴尬。

  方卓也却没动,只眼睛看向身形高大的傅南商,笑了笑,说:“咱俩这么久没见,你都不留我住一晚?”

  下一瞬,男人的脊背直了起来。

  “你的行李不是都在酒店吗?”楚上青打开门,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后的刀光剑影。

  “我要什么行李啊,有你就行了。”说完,方卓也就作势去搂楚上青的肩膀。

  却被人拦住了。

  看了眼自己被挡住的手臂,方卓也无声冷哼。

  “这位大兄弟,你这身板儿不错,练过搏击?”

  傅南商没说话。

  两人仿佛僵持住了。

  楚上青将挂在门口的大衣拿出来,扔到傅南商的怀里:“我忘了给你们俩介绍,方卓也,我发小,傅南商,我老板,行了,你们俩都回去吧。”

  方卓也对着傅南商伸出手:“幸会。”

  却有人挡住了那只手,是楚上青。

  “阿卓,不要惹麻烦。”她用警告的眼神看向方卓也。

  方卓也放下了手,看着傅南商的表情,脸上又是笑的。

  “那我先走了。”

  转身,毫不留恋地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关,方卓也就笑得停不下来。

  暗恋??

  现在的暗恋都是成双成对批发的吗?

  那互相喜欢的谈恋爱叫什么?

  她学了个假的中文吗?

  “阿卓从小在越南长大,十二岁才回国,国内很多礼节和客套话她都不懂。”楚上青对傅南商说。

  傅南商低头看着楚上青。

  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给我。”

  “什么?”楚上青觉得今天的傅南商怪怪的,“是没找到硬盘吗?”

  不是,你刚刚握了他的手。

  你还叫他阿卓。

  傅南商的耳朵都快垂下来了。

  突然,一阵钢琴声响起,是楚上青的手机响了。

  楚上青看见是宋沁雅的电话,立刻接了起来。

  宋沁雅立刻说:“小楚楚,傅小南在不在,你赶紧把手机给他,我有急事!”

  语气急得仿佛美股跌停,国际油价突破二百美金。

  楚上青把手机放到了傅南商伸出的手上。

  “傅小南,我跟你说的话你千万别让别人听见!你先后退两步!我跟你说,那个人叫方卓也她是女的,她不是小楚楚男朋友,你要是得罪了人家你赶快跑!她是世界女子轻量级拳王,最近转战了无限制格斗,你这样的她一拳打死十个!”

  “快跑!!!!”

  傅南商:……

  “你爱他。”

  “楚上青必须要先是楚上青,做自己的人,走自己的路,不然哪配爱别人。”

  快步走在花坛边的方卓也突然停下脚步,今晚的对话不经意浮现在她脑海,她轻声喃喃:

  “这是不是也可以说,你一直在努力做好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是为了能爱他?”

  北京的风干涩凛冽。

  新晋MMA冠军搓了搓自己的手背。

  她被自己酸得牙疼。

25. 第 25 章 “我想当你男朋友。”……

  把手机还给楚上青的时候, 傅南商觉得自己脸有些热。

  楚上青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记得五点的时候,你的手机电量还是满的。”

  九月刚换的最新款手机, 电池最大容量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续航时间应该相当不错。

  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在这四个半小时里傅南商拼命玩游戏也未必能把电池的电量耗光。

  何况他本身非常注重电子设备保养。

  “拿来吧。”这次是楚上青对傅南商说的。

  傅南商乖乖将自己的手机交了出去。

  楚上青又没有接。

  她不需要真的给手机开机,来证明傅南商撒谎。

  那件大衣她本想今天回来就送去干洗, 早上已经检查过里面没有东西。

  “老板。”她抬起头,带了一点醺然的脸上是笑容,“我不是与世隔绝, 公司的各个群里在私下传着什么我不会不知道。”

  她随手解了发绳用手理了下长发, 发绳套在手腕上,她没有再绑回去。

  所以,看见傅南商等在家门口的那个瞬间她很高兴,可是下一秒她就要清醒过来,就像过去的很多年、无数次一样。

  “我现在是二十五岁,不是十九岁, 我也有了辨别一个人的能力,不会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都像是陈章涵只想榨取我的剩余价值。”

  她直视着傅南商的眼睛,看着里面的楚上青。

  还是那个一如既往的楚上青, 不会让人觉察到这个人在剥离妄念、品尝失去……在难过。

  她想离开, 除了许多的原因之外, 也有一条微不足道的理由, 就是她不想再在傅南商的眼里去寻找和重建那个永远冷静的自己。

  “我来,不是因为觉得你年纪小,我也不觉得你不会看人。”傅南商低声说,语气小心翼翼, 他看得出来,楚上青喝了酒。

  “没有吗?”楚上青皱了下眉头,“那你是来看看我新交的男朋友?抱歉,让你失望了,方卓也就是方老师从越南找回来的那个侄女,你见过方老师,她是个很好的人,她把方卓也也养得很好。”

  不知道哪一层安全通道的窗是开着的,风涌进来,毫不留情地穿过楚上青的头发。

  她用手拢了一下。

  “我已经交代完了,你可以走了吗?”

  傅南商动了动手指,他想替楚上青把头发整理好。

  可他已经做不到了。

  十九岁的楚上青瘦骨伶仃,只有头因为蓬乱的头发而显得很大,那时他知道陈章涵对楚上青的心思,直接骂自己的合作伙伴是混蛋。

  风很大的下午,他在破旧的楼道里堵着陈章涵。

  “当个人吧!”他叼着烟说,“我真没见过比她更努力活着的小孩儿了,你但凡是个人就别惦记了,没了你帮衬人家本来就能活出个人样儿来,倒是你,非要觉得她的努力应该装裱在你身上,这可太不是东西了。”

  “咱就算都是牲口,仗着年纪大去勾搭不经世事的小孩儿,也是不是人的。”

  陈章涵悻悻走了。

  他转身,看见毛茸茸的楚上青站在上面的楼道里。

  那时的傅南商自以为是英雄,还冲着小丫头招了招手。

  抱着文件的小丫头穿着脏兮兮的运动鞋快步下来。

  他毫不顾忌地去揉那一头柔软的卷发。

  小丫头眉头紧皱,却没躲开。

  仿佛小狼崽真的被他养熟了似的。

  “老板,傅南商,谢谢。”哎呀呀,竟然还会害羞。

  “唉,楚上青啊楚上青,为了你我可真是得罪人了,你呀,一定要好好当你的楚上青。”

  那时候的傅南商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大义凛然,他以为自己是英雄。

  短短三年后,再回头去翻阅过往,他只觉得自己私心暗藏。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好像都是藏了见不得人的心思,骂陈章涵的“混蛋”、“不是东西”、“不是人”,都成了骂他自己。

  他甚至连陈章涵也不如。

  陈章涵没有自以为英雄。

  于是,他把很多东西一股脑儿关进了匣子里,再也不敢碰。

  比如随意去碰楚上青的头发。

  “你好好休息。”他攥紧了没有开机的手机,越过楚上青,走到了电梯门口。

  在他摁下电梯按键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叹息,楚上青又开口了:

  “傅南商,虽然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我们之间应该也有距离,我不喜欢别人约束我的感情生活,以后不管我找了什么样的男朋友,我不希望你再像今天这样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看着傅南商的背影,楚上青还是在笑。

  电梯门开了,傅南商却没有直接踏进去。

  “那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呢?”只有十一个字,他想说出口。

  胸口里紧紧锁住的那个匣子,他想打开它。

  “好。”他最后只说了一个字。

  突然,一股力量突然拖住他了的后衣领。

  他后退了一步,转身看见了楚上青。

  松开了傅南的后衣领,楚上青毫不退缩地看着傅南商的眼睛:“你听见了吗?”

  傅南商被逼到墙上,楚上青的手从他的腰际穿过抵在墙上,挡住了他。

  “听见了。”傅南商听见自己这么回答,他举起两只手,做出了毫不反抗的姿态。

  “你听见了什么?”楚上青笑着问他。

  傅南商想笑,却没有笑得出来:“你说,朋友要保持距离。”

  风把楚上青的发丝送到了傅南商的指间。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摸摸它吧,让它成为你的。

  说你不想再等在这么一个有风的夜里,看她和别人说说笑笑相伴归来。

  说你喜欢她。

  说你爱她。

  心跳得太快了。

  傅南商觉得只要楚上青的头离他再近一厘米,他的心跳就会把一切都说清楚。

  就像是太阳表面的耀斑,喷发出的能量无可掩盖。

  “嘶!”

  楚上青想强吻笑着说什么朋友要保持距离的傅南商。

  可是酒精在影响她长大的脑子。

  她明明看的是那张嘴。

  最后她一口咬在了另一个地方。

  因为大脑说,那里是甜的。

  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又亮起来。

  因为风在呜呜作响。

  男人忍着疼,摸了摸在自己胸口的柔软的长发。

  今晚的酒一定很好喝。

  因为能让楚上青醉了。

  他笑着想。

  “我想当你男朋友。”他俯在她耳边说。

  无声无息,怕惊扰她。

  ……

  “楚秘书请了病假?”一到公司就惊闻噩耗,于露露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她们的傻X老板精神奕奕地来了公司。

  脖子上贴着非常显眼的纱布。

  她们几个助理交换了一下眼神,于露露带着老板今日的行程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老板,今天楚秘书不在,项目审查会是苏助理和路助理去做记录,您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

  于露露的眼神忍不住跳了一下。

  “老板,今天下午有两个报告会……”

  “我下午不在,你们配合项目部安排做记录就好。”

  于露露的眼神已经要飞出去了。

  这只傻狗什么毛病!为什么一边说话一边还要歪头?!他是显摆自己脖子上的伤吗吗吗?!

  深吸了一口气,于露露决定当一个能满足老板需求的打工人:“老板,您脖子上的伤……”

  “哦,这个呀。”

  傅南商用手轻轻抚了下:“这不是伤,是我今天造型的一部分。”

  于露露:……我就知道我问了也是多余!三件套西装什么时候跟纱布能搭配出造型了?你是把纱布的两个首字母给绣到脖子上了吧!

  “老板,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今天楚秘书不在,您有什么事还请联系我们几位助理,让楚秘书好好休息。”

  “我知道,开完项目审查会我就回医院去陪她。你先等一下。”

  傅南商叫住了于露露。

  他现在觉得于助理是相对可靠的感情咨询师。

  “于助理,你怎么看待……嗯,你怎么看待,一个人突然喜欢咬人这件事呢?比如说,我、我有个朋友,他喜欢的人突然喝醉了,然后就会咬他。”

  “啊。”养狗多年的于露露经验丰富,“老板,你……朋友打了破伤风针和狂犬病疫苗了吗?”

  傅南商眨了眨他今天格外有神的眼睛:“好,我没事了,辛苦你了于助理,麻烦你把门从外面关上。”

  大脑终于处理完了所有信息,于露露发现自己已经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了。

  老板的意思是……楚秘书咬了他?

  用手捂住嘴,于露露一半脑子开始画本子,一半开始尖叫要打110。

  躲进茶水间,她飞速地拨打了楚秘书的电话。

  “喂?”

  听见楚秘书有些慵懒沙哑的声音,于露露的耳朵热得发麻。

  “楚秘书,听说你请了病假……”

  “于助理,不好意思,我感冒了。”

  楚上青是真的感冒了。

  昏昏沉沉到现在,她看着挂着的液体软包,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好像之前傅南商一直在,被她赶走去开会了。

  挂了电话,楚上青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傅南商开完了项目审查会匆匆忙忙赶到地下停车场,看见一个人正徘徊在电梯口。

  是个穿着白色羽绒外套的女孩子。

  “你还记得我吗?前几天我还和楚秘书一起吃饭的!我叫白小叙,我等了一上午没看见楚秘书,你能带我去找她吗?我有重要的事跟她说!”

  傅南商当然记得这个自来熟的陌生女孩儿。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她生病了,如果是公事你跟我说也一样。”

  “不,我要见楚秘书。”白小叙仰着头,“我只信任楚秘书。”

26. 第 26 章 “楚上青,我伤口好疼啊……

  傅南商终究带上了白小叙, 不情不愿。

  毕竟,虽然这个小姑娘自来熟的让人讨厌,她也是能跟楚上青一起吃饭的人。

  白小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是一看就很贵的车,司机是一看就惹不起的大叔,她却只想着一会儿见了楚秘书要说什么。

  过了十几分钟,车停了下来, 傅南商下了车,她匆匆忙忙要跟下去,却被拦了下来。

  “坐着, 还没到地方。”司机大叔对她说。

  白小叙仰头看向外面, 看见的是一家饭店。

  不一会儿,她看见傅南商提着一个保温桶回了车上。

  司机大叔继续开车,这次走了半个多小时。

  车一停,白小叙立刻开车门,这次司机大叔没拦住。

  傅南商大步走在前面,她连忙跟着, 却发现自己跟到了一家很豪华的商场里。

  “傅先生,整个华北地区符合您要求的款式和楚女士平常喜欢的款式都已经调拨到店。”胸前戴着店长牌的干练女性迎了上来。

  “好。”

  傅南商看了一眼时间,坐在了沙发上。

  五六个穿着各种衣服的女销售开始走来走去, 另外几个服务人员则推来了一个移动挂架, 上面全是成套的衣服。

  白小叙根本不懂这些人是在干什么, 傻愣愣也坐下, 只觉得这店里一泡就开花的茶很好喝。

  傅南商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奢牌女装,惜字如金:

  “太紧。”

  “她不喜欢这种紫色。”

  “这件和那件没区别。”

  “她有一件和这个一样的。”

  看着傅南商挑剔了足足五分钟,白小叙突然反应过来,那些穿着不同衣服走来走去的女销售们就是活的衣架子。

  有钱人居然可以这样?!

  傅南商看来看去觉得每一件都和楚上青有差距, 看见一件毛茸茸的白色毛衣,他突然停住了。

  那天晚上楚上青穿着羊绒披肩,披肩在她身后飘来飘去的样子很可爱。

  “要这件毛衣,搭配一下。”

  接着他又看中了一套黑衬衣加格子裤的装扮。

  “这两身照着尺码包起来,和这两身同系列的所有男装。”他摆了摆手。

  店长点头,刷了下他手上的皮带:“好的傅先生!都会按照之前的旧例处理,”

  看着销售们一路把衣服送到了车里,白小叙静静跟在后面。

  有钱人真的是太讨厌了。

  “衣服也买了,我们可以去找楚秘书了吧?”

  坐回车里的傅南商没理她。

  开车的大叔笑了笑,对着后视镜说:“老板,你去看楚秘书吧,剩下的东西我去取了送到医院。”

  傅南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纱布,点了点头:“老韩你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一口天津腔的司机大叔乐呵呵地将车开进干道,“刚刚一直有车跟着咱们,老板你下车了,他们要是还跟着,我带他们上环路上玩玩去,在北京这么堵的地方玩跟着,真不够他们堵的。”

  傅南商看了一眼保温饭盒,说:“也不用理他们。”

  都是他二叔玩惯了的套路,不过是想从他身上抓到什么把柄。

  到了医院,他左手提着两大包衣服,右手提着保温饭盒,大步走到了病房门口。

  “她得吃饭换衣服,你……先去吃饭,吃完等着。”

  看着打开又关上的病房门,白小叙愣了一下。

  “不对呀,楚秘书是女的,就算是换衣服,为什么他一个男的进去了,把我关在外面?”

  进了病房的傅南商皱起了眉头。

  楚上青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打电话:“建材报价必须再压低三个百分点,参照今年一季度的走势,未来四个月的伦敦交易所铜的离岸期货价格会有较大波动,这里面会有百分之五以上的活动空间,只压低三个点已经是我们的诚意了。另外,关于之前的全钢架结构项目……”

  傅南商轻手轻脚打开保温盒,支起床桌,把热腾腾的粥放在上面。

  等到楚上青结束通话,他笑着说:“你先把饭吃了,再换衣服。”

  “好。”楚上青倒是不饿,她打了一上午的点滴,现在身体里感觉什么都不缺,但是配粥的凉拌藕带和咸蛋黄焗鸡丁都很不错,她不知不觉多吃了几口,还吃了两个牛肉蒸饺。

  “知道明年傅氏会上几个重点项目,几个供货商都在趁机提价。”吃着饭,楚上青看着自己手机上接受的文件。

  傅南商脱了外套在吃他的烧鹅饭,说:“要不就换几家。”

  “也不是不行。”楚上青想了想公司后续的计划,“公司甚至可以再考察收购几家加工厂,尤其是水泥厂和砖厂。”

  到了傅氏的这个发展阶段,收购上游生产线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单纯地降低某一项成本,而是稳定的规模化和标准化生产,现在整个大的市场环境比较震荡,需要的是稳定供货。

  时间,工期,质量对于一个建筑公司来说往往是最大的成本。

  之前傅南商有过类似的计划,可惜那时候傅雪辰积威犹在,凡是傅南商提出的,有那么一些人都坚决反对。

  现在三年过去,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傅南商点点头,把自己烧鹅饭里的咸鸭蛋也放在了楚上青的面前。

  楚上青看了一眼,用筷子另一端夹着送了回去:

  “我已经吃饱了。”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飞腾邀请你参加他们的年度大会。”

  “不去。”傅南商把咸鸭蛋拌进米饭里大口吃,“给陈章涵,他喜欢那种地方。”

  “可飞腾对陈章涵不感兴趣。”楚上青说,“他们想要的是TMW编辑器的合作,甚至是LK语言。”

  TMW——the Milky Way,很多中国程序员更喜欢叫她银河编辑器,基于LK语言基础上设计的文本编辑器,深度简化了软件设计流程,具有可成长的语言AI模块,用了它,哪怕一个从没学过英文的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母语来设计软件流程。

  七年前,21岁的傅南商正是因为搞出了这个东西,才决心退学创业,其实一开始他是想做金融软件的,可惜在硅谷拉不到投资,最后才回国从搞游戏开始积累原始资本。

  在硅谷精英眼里过于傻瓜的编辑器在一片蓝海的国内游戏行业里碰撞出了可怕的火花,让整个中文游戏行业成了“能打字就能搞”的一锅滚油,不仅乐海互娱能够靠一百个一年搞出十几个成规模的游戏,在开源的情况下,TMW编辑器催生了无数的小型游戏创业公司和独立游戏制作人。

  这个编辑器的意义可不止是在游戏上。

  等到语言AI足够强大,她甚至可以自行补完自己在中文编纂中产生的漏洞。

  这也是飞腾真正感兴趣的部分。

  “我对寡头不感兴趣。”傅南商说。

  虽然身家已经是以亿来计数,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西装,傅南商有时候还是会下意识表现出一点属于理工男的特质。

  比如,他认为游戏应该和电影、音乐一样,是属于产业的,也是属于个人的。

  “那还是让陈章涵去吧。”楚上青没有异议,“让他带着他的上市计划去吹牛。”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楚上青的眸光从纱布上划过,没有任何的停留。

  吃过了饭,傅南商拎着垃圾出了门,楚上青拿出了他带来的衣服。

  白色的毛衣是某种绒织成的,柔软而舒适,可是病房里的温度很高,楚上青还是穿上了新的衬衣。

  白小叙吃了饭回来,溜溜达达,探头探脑,没发现傅南商的踪影,她立刻敲了敲病房的门,获得一声“请进”之后,她终于见到了楚秘书。

  傅南商一个人,怎么让她硬生生体验了一把关云长千里走单骑?

  “楚秘书,谢谢你。”

  她说。

  楚上青脸上是微笑:“你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我说过,这是傅氏的制度应该做的。”

  “不是的!”白小叙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努力地想说出楚上青有多好,却被自己贫瘠的语言困住了,“楚秘书你特别好!我长这么大,只遇到了几个好人,你是最好的!”

  被骚扰的时候,被威胁的时候,白小叙还记得那时的绝望和无助,把她弄进傅氏的人不会帮她,刚认识没多久的“同事”也不会。

  “小时候,外婆给我讲了个故事,她说有个神仙死了,天漏了,闹了很大很大的洪灾,需要有人去当神仙,最后人们想出来一个办法,让神鸟带人飞到天上去当神仙,人们站在山上,水把田和房子都淹了,他们选出了最有钱的人,最有知识的人,最有力气的人,可神鸟带着他们三个上去之后,他们都没有变成神仙,最有钱的人洒下很多银子,他没有变成神仙,最有知识的人在思考怎么堵上洞,他也没有变成神仙,最有力气的人搬了一座山那么多的石头补天,他还是没有变成神仙。神鸟继续往天上带人,很多很多人。突然,有金光洒了下来,有人成了神仙,雨停了。”

  说起外婆给自己讲的故事,白小叙的整张脸都神采奕奕,像是一个在显摆自己宝藏的小孩子。

  “那个人,他只是把一根绳子从天上垂到了人间。”

  “我外婆说,能救当下的人,哪怕只是一根绳子,都比什么都好。”

  “楚秘书,你是给我垂下了绳子的那个人。”

  楚上青一直没有打断她的话。

  门口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就是你说的特别重要的事?来给我的生病的秘书讲故事?”

  白小叙转头怒视了傅南商一眼,又看向楚上青,她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

  “楚秘书,过几天会有人说青瓷街旁边有个明朝大官的古墓,其实是假的,M集团要开发的地方就是青瓷街。”

  楚上青看着白小叙。

  这是“剧情”里出现的内容,傅雪辰让人弄了一批清人仿制的明代古董碎片,在距离青瓷街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假造了一个“明代古墓”,通过媒体造势让“男主”误以为M集团的改建计划里不会再有青瓷街。

  “……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低下头,低声道谢。

  她知道“剧情”,也知道白小叙是多么真情实意地想要“保护”属于她外婆和外公共同记忆的故居。

  尽管她并不认同这种“保护”的价值。

  但是这个女孩儿选择了说出真话,甚至背弃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看着楚秘书对自己真诚道谢,白小叙嘴一咧,她想笑,却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白小叙抱住了楚上青,“楚秘书!我好难啊!”

  女孩儿的头发很细软,楚上青摸了摸她的头。

  站在门口的傅南商眼巴巴看着,突然,他捂住了自己的纱布的位置。

  他身上贴纱布的地方可不止脖子,解开两颗扣子,白色的纱布从胸口一路网上。

  “楚上青,我伤口好疼啊!”

  楚上青:……

  她记得自己明明只咬了三口!

  他为什么贴的这么不堪入目?!

  “你……处理过伤口了吗?”

  “我买了药!”晃着手里装着药的塑料袋,傅南商身后仿佛有个尾巴在摇。

  塑料袋里只有一瓶消炎药膏。

  楚上青想叹气。

  “你坐下吧。”

  傅南商愉快坐下,虽然皮都没破,一点血没有,他去问了医生,最后只能去药店买点这种药膏,可他好疼呀,真的好疼啊。

  楚上青还抱着白小叙,空出一只手摁了呼叫按钮。

  “您好,我这边想要预约一下狂犬疫苗,是什么流程呢?”

  傅南商:……

27. 第 27 章 捂着胸夺门而逃

  傅南商是个不愿意占用医疗资源的好公民, 所以他直接帮楚上青扣了电话。

  看着楚上青脸上似笑非笑,他抬手,把她被白小叙压住的头发给掠到了后面。

  一瞬间觉得不自在的人就成了白小叙。

  “哭累了吗?要喝水吗?楚上青你还病着呢, 抱着一个人累不累呀?”

  哭得泪眼朦胧的小姑娘瞪着傅南商,这个男人,怎么狗里狗气的?

  “我们在说青瓷街的项目,这可是影响你赚钱的大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傅南商用一包纸巾隔开两个人, 顺便摸了一下楚上青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他敢假造古墓, 真闹大了是M集团出面处理, 跟我们这些要竞标的承包商没关系。”

  说着,他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楚上青的手边。

  楚上青看了他一眼,评估了一下,确认他的脑子在处理工作的时候还算是运转正常。

  在“剧情”里,因为已经开始向青瓷街做先期投入,傅南商差点就要直接破坏所谓的“古墓现场”, 手段之粗暴无脑,让楚上青叹为观止。

  她立刻提出了自己的Plan B:

  “我们介绍几位文物专家给杨董,到时候他会很需要, 碎了的文物也是有价值的, 让杨董捐赠出去, 也可以给整个项目提高一下知名度。”

  送上门的隐形社会收益, 不要白不要。

  傅南商点了点头。

  白小叙又沮丧起来,青瓷街是她外婆等外公等了一辈子的地方,马上就要被毁掉了。

  “小叙,刚刚你外婆告诉你的故事很有趣, 还有其他的吗?我觉得这种小故事放在游戏里做文案也不错,也可以做成游戏推广集。”楚上青看向傅南商,“老板,之前我们做问卷调查的时候就发现玩家对于传统神话世界观的兴趣开始降低,白小叙刚刚讲的故事符合游戏文案更轻量级的要求。”

  “嗯。”傅南商点头,“可以。”

  白小叙看他的脸色一点都没看出来哪里“可以”,可是有楚上青在,楚上青对她说:“小叙你先整理几个故事,明天我上班之后联系乐海的游戏文案跟你对接。”

  小姑娘瞪着眼睛点头。

  “文字是很有力量的东西。”手机弹出提醒,楚上青拿过来看,嘴里轻声说着,“可以做刀剑,也可以用来做纪念。”

  可以用来做纪念。

  白小叙突然用手捂住了嘴。

  “我可以、我可以把我外婆的故事做成书吗?”

  “当然可以,只要游戏做的好,文案做得好,单独出设定集,或者推广集,都会用上你的文案。”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白小叙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我一定做!我一定做好!楚秘书、楚上青!我!你!你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呜呜呜呜!”

  傅南商眼睁睁看着白小叙又把楚上青扑倒在床上,撕都撕不下来,差点儿动武。

  幸好老韩来送水果,他让老韩立刻马上赶紧把这个粘人精一起带走了。

  关上病房门的时候,傅南商神清气爽,脸瞬间扭成了左脸35度展示自己最帅的样子。

  可惜楚上青正在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看他。

  新买的衬衣,被眼泪糊的不成样子。

  拿出那件白色的毛衣,她一抬头,傅南商梗着脖子退了出去。

  看着关上的房门,楚上青一边脱掉衬衣,一边回想刚刚所见。

  傅南商对白小叙确实是不一样的。

  明明是没见过几面的小女孩儿,却总能挑起他的情绪,让他气闷或者无奈。

  看了一眼被傅南商放在角落的消炎药膏,楚上青垂眸一笑。

  说好了要放弃,就应该干干净净地利落放手。

  她却还是会在频繁且不可控的心动里生出妄念,仿佛只要她伸出手,就能得到傅南商的回应。

  其实都是错觉。

  就算她咬了傅南商的胸口和脖子,对方也只是以为自己喝多了在跟他开玩笑。

  甚至都不会对她生气。

  病房外,傅南商拍了拍自己的脸,给于露露发了条消息:

  “除了打针之外,你还想对我那个被咬了的朋友提出什么建议吗?”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可靠的于助理回复:

  “没有,老板,我连狗的咬都没挨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您……的朋友提出建议。”

  傅南商并不知道他的助理先后删除了如下的几条回复:

  “要么求婚要么滚。”

  “要求咬回去然后左转成人频道。”

  “男人被咬两口有什么了不起?”

  “老板你可以十年八年后带着养大的孩子让楚秘书负责。”

  ……

  再次回到房间,看着穿成毛茸茸一团的楚上青,傅南商用手摸了下脖子上的纱布,坐在了和她有点距离的沙发上。

  楚上青侧坐在病床上,没有电脑,她现在处理工作靠的全凭手机和脑子。

  “今天的会议记录于助理已经发给我了,卓青设计有项目审核没通过,老板你还发了火。”

  “拿去年没过审的项目来搪塞,我打算把卓青设计的人也换一下。”

  楚上青把这件事也记了下来:“我们之前的大型项目都是跟P大或者Q大设计院合作,不如和他们接触一下,设立一个项目实习点。”

  “好。”傅南商点了点头,“也可以跟国外的大学接触一下,做成国际联合项目也可以。”

  说完了项目审计的事情,楚上青又看了一眼工作软件。

  她低着头,绒绒的白毛衣让她看起来仿佛被虚化了一样,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又仿佛是让她在发亮。

  这就是楚上青。

  傅南商看着就想露出笑容。

  “你在医院还忙成这样今天也不能算请假了。”

  “本来就不能算。”楚上青随口说,“我的全勤不能断,我已经跟于助理说了,今天算我是居家办公。”

  傅南商拿起一个橙子,用瑞士军刀切成了八份。

  “楚秘书辛苦,楚秘书吃水果。”

  虽然还是在办公,甚至地点丧心病狂地变成了医院的VIP病房,可离开了傅氏大厦的顶层,就算是在做着和之前一样地工作,两个人看起来都更放松。

  楚上青拿起一块橙子吃了,傅南商让她再吃一块。

  “感冒了要补充维生素。”

  楚上青抬眼看他。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楚上青的眼眶微微有些红,加上衣服太软,竟然显出了一点孩子气。

  傅南商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软了,差点把橙子喂到楚上青的嘴边。

  接过橙子,楚上青继续看手机。

  “好像没什么要我处理的,于助理做的不错。”

  七个助理中,楚上青最看好于露露,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奇怪,可于露露总是能最快地恢复冷静,这是身为秘书最重要的素质。

  作为最靠近集团大脑的传输环节,秘书的工作往往是是一连串流程的开始或者终结,冷静不仅会换来高效,还会换来安全。

  又开始给苹果削皮的傅南商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楚上青是要走的。

  “我对于助理不是很满意。”

  傅南商突然说。

  楚上青看向他。

  “于助理家里好像养了条狗。”傅大董事长说,“我不希望我的秘书养狗。”

  楚上青愣了一下:“您能说说说原因吗?”

  “狗,太爱撒娇,牵扯人的精力,我需要我的秘书全神贯注投入到工作上。”

  傅南商义正辞严地瞎编乱造。

  “于助理在工作上的投入是有目共睹的。”楚上青坐直了身子,声音柔缓又坚决,“这种对员工私生活干涉的行为不应该出现在老板你的身上。”

  “她当助理我不干涉,当秘书不行。”傅南商说,“万一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她家的狗……”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觉得哪里不对。

  “反正,于助理不能提成秘书。”

  虽然没有逻辑,但是他还是强调了一下自己的结论。

  “路助理家里没有养狗。”

  楚上青觉得路一瑶也不错,稳重踏实,吃苦耐劳,在流程上深耕细作。

  “她太严肃了。”

  “苏助理呢?性格活泼大方。”

  “资历不行,没办法压制办公室。”

  “林助理呢?算是有资历的。”林语,常年负责与各个外联部门的对接,虽然对内说的话比路一瑶还少,但是也已经在傅氏工作了五年,工作上没出过纰漏。

  傅南商看了一眼自己的皮鞋,很干净。

  “我们走在一起她会很辛苦。”

  傅南商摇头皱眉,林语和他有接近四十厘米的身高差,走在一起的效果基本类似德国牧羊犬遛吉娃娃。

  楚上青挑了一下眉头。

  傅南商稳稳坐着,坚持着自己的“霸道总裁”姿态。

  “好,我知道了,我会再物色新的人选,同时加强对目前几位助理的培训。”

  傅南商已经打定主意,楚上青选的秘书人选他完全可以一概否决,这是最无赖办法,可也是个办法。

  除非他确认了楚上青离开他之后真的是会过得更好。

  更好。

  在傅南商出神的时候,楚上青已经拿起了他买的那支消炎药膏。

  “我给你看一下伤,毕竟是我咬出来的伤。”

  楚上青把玩着药膏,要负起一点上药的责任。

  “不用了!”

  傅南商飞速捂住了自己脖子上的纱布。

  楚上青昨天咬出来的痕迹很快就消了,他用纱布遮盖的根本不是伤口。

  “我身上没有伤,不用你麻烦了,你赶紧休息!”

  傅南商要是说自己有事,楚上青当然能笃定他没事。

  可他这么遮遮掩掩,反而让楚上青觉得奇怪。

  “我看一眼。”

  “不行!”

  傅南商死死捂住。

  这下面都是他赶在痕迹消失之前用红笔描出来的纪念款牙印,不能给楚上青看!

  突然,他感觉到他胸上的一块纱布随着他的动作被蹭了下来。

  趁着护士进来给楚上青量体温,傅大董事长捂着胸夺门而逃。

28. 第 28 章 “你再动一下我还能让你……

  虽然一度发烧到38度, 楚上青还是只在医院打了一天的针就继续上班了。

  老板连着两天没有作妖,楚秘书回归岗位,顶楼的工作氛围堪称平静祥和, 于助理蹲在茶水间里趁机摸鱼都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这样的清静日子可真是太美好了。

  就算傻狗老板依然在脖子上糊着纱布丢人现眼,看着也没之前那么糟心了。

  路一瑶抱着她新买的菊花茶和枸杞走进来,就看见她一副仿佛要平地飞升的表情。

  “露露,你怎么了?”

  “我在悟道。”于露露斜靠在消毒柜上, 一脸的空明。

  笑着给自己泡茶,路一瑶问:“你悟出什么道了?年会能抽到大奖吗?”

  年会最大的奖品是价值接近七万的金条,下面依次是新马泰双人十日游、带薪假一周、某大牌笔记本电脑、大牌手机……还可以直接折现, 各个非工作群里都已经开始拜锦鲤求转运了。

  “那倒没有。”于露露瞬间回到现实, 看了一眼自己印着“暴富”两个字的手机壳,“能中个两千块购物卡也不错,我正好多买点狗粮。”

  她家金条一天天大口嚼的可不是狗粮,那是钞票!

  两千块购物卡也就只比一千块的阳光普照奖好一点,看于露露胸无大志,路一瑶晃了晃手里的茶杯:

  “可惜办公室的狗粮不能搬回去, 不然你家狗就够吃了。”

  “嗯。”于露露点点头,突然瞪大了眼睛,“什么狗粮?”

  路一瑶也愣了下, 接着, 她脸上露出了“年轻人你真是太年轻”这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哎呀, 天气真好。”

  于露露:……你背对着窗子怎么知道天气好的啊?!

  只有两个茶水间里的气氛突然暗潮涌动起来。

  于露露有点想出去, 又有点儿不想出去。

  在这个办公室里除了楚秘书之外,下面几个助理看着一团和气,其实彼此间关系也是有亲疏的,她和苏芮差不多是一起进了傅氏的, 毕业院校也都是211名牌大学,家庭背景也都属于小康,能说得上话来自然走得比较近。主管法务文书的路一瑶和主管外联的林语在傅氏的资历比她们老,工作经验更丰富,总是透着一种对傅氏更熟稔的气质,对她们俩亲切却不亲近。

  就像她们两个看去年刚招进来的几个小助理一样。

  现在,路一瑶好像露出了什么奇怪的破绽。

  喝了一口咖啡,于露露听见路一瑶说:“楚秘书真好看。”

  竖着耳朵的于露露暗暗点头,没错没错没错,楚秘书真好看。

  “楚秘书脾气也好。”

  对对对!

  资历深厚的路助理品了品她的枸杞菊花茶:“楚秘书小虎牙也很好看。”

  嗯?

  嗯嗯?

  于露露懂了。

  她又没全懂。

  不对!

  脑海中的灯泡“chua”一下亮了!

  脾气好的楚秘书只会咬一个人。

  那个傻狗老板!

  于露露她终于悟了!

  楚秘书喜欢傻狗!

  云淡风轻的路一瑶饮茶微笑,一脸的看透世事。

  “于助理,老板要去乐海看一下新项目的测试进度,你和我一起去,十五分钟后出发。”

  茶水间门打开,穿着深蓝色西装裤的楚上青快步走了进来。

  看见路一瑶也在,她说:

  “路助理,老板要求卓青设计最近五年和集团里的所有设计委托合同都要重新审议,通知会在明天发给法务部门,你提前准备一下,这件事交给你去对接,每三天汇报一次进度。”

  “好的楚秘书。”

  路一瑶顿时从仙界回到了人间,端着茶水杯仿佛端着壮行酒,吨吨吨喝了下去。

  两位助理快速走出茶水间。

  对社畜来说摸鱼磕CP是短暂的,只有干不完的工作是长久的。

  ……

  在离开傅氏大楼之前,楚上青最后一次问傅南商:“老板你真的不用换一下衣服吗?”

  傅南商摆手拒绝。

  衣领整齐,西装革履。

  作为一个有细腰的“霸道总裁”,他就是要把三件套焊在自己身上。

  乐海大厦从规模上还是比不上历经数十年的傅氏集团,只有区区十六层高,从外表看却是非常精致漂亮。

  不仅地脚不错,距离高校云集的“宇宙中心”非常近,走得快一点,不到一个小时就能靠双腿抵达P大或者Q大。

  通勤条件也挺好,下楼走五分钟就是地铁站,因为附近都是大学,外卖也丰富又实惠。

  站在楼下,傅南商说:“说实话我每次回来都觉得自己是回家了。”

  他这话当然是对楚上青说的。

  楚上青抬头看了看这座高楼,进进出出,左右走过,都是背着书包穿着夹克的IT从业者或者大学生,说实话,傅南商这一身此时更像是来做成功学演讲的。

  加上脖子上的纱布,应该说是试图演讲然后被人赶出来的。

  可惜某人自己毫无自觉,大踏步走进了大厦。

  电子门打开,安保主管看见傅南商就先愣了下,看见楚上青表情才恢复到了应有的热络:

  “楚秘书,好久不见!”

  “刘主管!老板回来看看测试结果。”

  “啊,老板,啊。”

  语气抑扬顿挫,一波三折。

  比起老实巴交的刘主管,其他人就更不客气了。

  技术主管柳悦音撸着袖子露着手臂,本来正在骂运维,一看见傅南商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运营主管张运更夸张,以为傅南商是来做拉赞助的,直接把会议室门给关上了。

  与乐海深度合作的蔷薇画室负责人顾小姐今天也在,她径直问楚上青:“这位是你们为新乙女游戏请来的男模吗?不是说要做传统水墨向风格?三件套加金丝眼镜加战损纱布的形象,素材也太堆砌了。”

  楚上青能听见自己于助理在自己身后哼哧哼哧偷笑。

  她面带微笑:“顾小姐,这是我们老板。”

  顾小姐作恍然大悟状:“傅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您不仅跨行建筑行业,还搞起了视觉系。”

  就算被人损了一路,傅南商还是开心的,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他还是一脸很酷的样子。

  一起走向大会议室,顾小姐又对楚上青说:“楚秘书,之前你们发给我的策划案内容比我预期的要多。”

  楚上青微笑回答:“顾小姐,《黎歌》新的人设形象市场反应非常好,明年一季度新的版本更新我们打算在推广上增加预算,相信您高超的美术造诣一定能让我们的推广活动更进一步。”

  顾小姐低头轻笑。

  两个人在谈生意,傅南商反倒是像是个外人,路过直饮机,他突然说:

  “有锈,要换。”

  于露露立刻记了下来。

  堂堂董事长,仿佛是来专职检查后勤服务的。

  大会议室里各部门齐聚,有人在看着屏幕上的动态数据。

  也有人的手里拿了个测试手机开始玩游戏。

  “不行。”十分钟后,傅南商摇了摇头,把测试机放下,看向游戏的主策划:

  “你在项目书上写的,我几乎没有看到,排除新手引导,玩家十五分钟都没有发现你这个游戏有什么特别,他们为什么还要玩你的游戏?不去找市面上的那些同款?”

  游戏策划有些紧张:“我们是先把好实现的功能都做了出来……”

  “最好实现的东西是别人做过的东西。”傅南商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别人做过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让别人来,还要你这个策划做什么?”

  不管换了一副什么样的外表,格子衫也好,三件套也好,傅南商在面对游戏的时候永远是一样的态度。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

  “这个组拆了。”他双手做了个打X的动作,“程序美术和执行策划全部分配到别的组,执行策划降薪一等,你,走人。”

  楚上青已经在用办公软件联系乐海的人事和行政部门。

  “我在乐海做了四年!”策划急了,“我……”

  傅南商冷笑:“你在乐海做了四年,你做出这种东西?我栓一条狗放在大厦门口,过了四年它也不会做花了四个月做一个项目就做别人三个月前刚推出的跟风作。你在乐海四年你干了什么?”

  楚上青打通了安保部刘主管的电话。

  “你不就是嫌弃我抄了别人?!”主策划看看其他人,脸色涨的通红,“一会儿说要上市催着别人出项目,一会儿又要什么独立品质游戏,要不是……”

  “李先生,陈章涵总经理负责的是公司的有效运转,整个乐海的游戏设计理念从来秉持‘独立创新’的原则。”

  温和又清晰的女声响起,头发挽成发髻的年轻女人站在傅南商的身边面带微笑。

  “违背公司的设计理念,拿出了会损害公司商誉和企业形象的作品,公司会根据合同向您追究法律责任。”

  “公司四年来的培养没有让您的才华走上应有的轨道,对于您和公司,都是损失和遗憾。”

  会议室里再次安静。

  门打开,安保部门的人等在外面。

  “我操!”

  谁也没想到,在局面已经控制住的情况下,这位策划突然端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砸向了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顾小姐。

  楚上青连忙去阻拦。

  她的动作很快。

  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傅南商挡在她的面前,肩膀上生生挨了这重重的一下。

  笔记本电脑直接在他的肩胛骨上碎开成了两半。

  傅南商一只手撑着会议桌保护楚上青。

  另一只手恪尽职守地,护住了自己脖子上的纱布。

  在这一刻,他看见了楚上青眼睛里的自己。

  衣领整齐,西装革履。

  头发可以乱,皮鞋不能脏。

  动作要野,姿态要稳。

  他都做到了吧?

  砸了一下还嫌不够,恼羞成怒的策划举起笔记本电脑的残骸对准了傅南商的后脑勺。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有人用会议室里的钢管椅把男人砸到在地。

  这个人是楚上青。

  手里握着椅子的靠背站在傅南商的背后,她的双眼里像是有火在烧。

  动作极野,姿态极稳。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你再动一下我还能让你四肢完整进局子,我就不是楚上青!”

29. 第 29 章 “傅老板,一个二十八岁……

  动手的要扭送警局。

  受伤的要送往医院。

  受到了惊吓的合作伙伴应该护送离开并附赠致歉礼品。

  楚上青在脑海中将一切需要走流程的事分派的井井有条。

  “于助理, 顾小姐交给你,一定要安全护送她回家。”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去看被人搀扶着往外走的傅南商。

  “顾小姐,不好意思……”

  “这世上哪有被救的人还要救人的来道歉的?”顾小姐浅笑摆手, 她气质天成,笑容像是初绽的芍药,“楚秘书你赶紧去忙吧,让于助理送我就好了。”

  她一摆手, 不经意间,手指指向了那个一边往侧门走一边眼巴巴看着楚上青的男人。

  楚上青又看向大门处,安保人员死死地控制着那个前策划现犯罪嫌疑人。

  “那我就去警局了。”

  乐海互娱的总运营张运拉住了她:“你去什么警局啊?有咱们的律师出面, 你就陪着老板去医院吧。我已经打电话给陈章涵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这个CEO还有什么脸在外面跟平台喝酒?”

  车门开着没关,傅南商扶着眼镜拧着身子往外看她。

  楚上青轻声叹息,关上车门,从另一边上了车。

  “带身份证了么?一会儿要挂号。”

  “带了。”

  傅南商一直在小心地看着楚上青,声音很轻。

  他的狼崽被激怒了。

  楚上青微微低着头,她拿出手机联系了在傅氏的苏助理, 推掉了下午的行程,又打电话给了集团的法律顾问,然后是媒体联络部门, 乐海互娱楼下人来人往, 有警车来不会没人看见, 提前下手引导舆论杜绝不必要的猜测也是必须的, 老板受伤的事情也要尽量隐瞒,毕竟除了乐海之外他也是傅氏的董事长。

  医院遥遥在望的时候,楚上青锁上了手机屏幕。

  “楚上青,我好疼啊。”

  她转过头, 看向傅南商。

  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原本整整齐齐的头发也乱了,随便地遮在金丝眼镜上。

  楚上青的目光滑到了纱布上。

  她想安慰他,又想惩罚他,早知道他会这么受伤,还不如被她咬得彻底见不得人,

  她想咬他,又想吻他。

  “你完全可以徒手夺下那个电脑。”她说。

  那个人身高体力都远不如傅南商,不然他也不会挑着看起来最柔弱的顾小姐下手。

  用的也不是什么管制器具。

  “对呀。”头仰靠在靠背上,牵扯了受伤的部位,疼得他龇牙咧嘴,只有一双眼睛还看着楚上青,傅南商的眉目间还是笑,“我怎么这么笨?”

  楚上青说不出话来,充斥在她胸膛里的愤怒消失了。

  “你没受伤,还能把人打倒,真厉害,不愧是楚上青。”

  傅南商被老韩扶着走进急诊,在他身后,楚上青松开了不知什么时候一直紧握的手。

  她的逻辑世界已经重新归于秩序,不必强撑,不必计算,不必依赖于惯性,不必一定要把大部分的情绪牢牢锁住。

  傅南商的一个笑容,就能让这个“傅南商受伤了”的世界依稀一切如故。

  左肩肩胛骨轻微骨裂,因为没有发生位移,医生建议保守治疗,修养四到六周。

  陈章涵和宋沁雅匆匆忙忙赶到傅南商家里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裸着上身左肩臂绷着固定带的傅南商,还有他的生活助理小方。

  宋沁雅左看看右看看,皱起了眉头:“小楚楚呢?你都英雄救美了,她怎么不在这儿陪着你?”

  “媒体那边还得她处理,再说了,我哪里是英雄救美?昏了头才硬捱一下。”

  “昏了头才说明是真爱啊。”宋沁雅仔仔细细打量了下傅南商,口中啧啧有声。

  “你看看你现在,八块腹肌全露着,左边脖子上贴着纱布,肩膀上有固定带,下面是人模狗样的西裤,还戴着金边眼镜,你就让你家楚秘书看见,色心大起把你给办了,还有什么不能成的?”

  傅南商没理她,看向宋沁雅的身后,他说:“你想要乐海上市,不管你怎么运作,你不该去跟研发人员那私下画饼。”

  站在门口的陈章涵歪着头,半天不说话。

  宋沁雅回身看他,也不说话。

  想要公司上市哪有不编故事的?可说到底,乐海互娱能走到今天,跟傅南商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分不开的,这两年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傅氏,把乐海的运作交给了陈章涵,不是没念着陈章涵的苦劳。之前乐海大肆买IP,傅南商也没有公开反对,结果这次出的事儿又能跟陈章涵瓜葛上。

  要是这倒霉事发生在宋沁雅自己身上,他陈章涵现在已经抱着行李卷滚蛋了。

  “没事儿晚上一起喝酒,我说了几句要是能把游戏深度包装一下也能骗骗老外的钱,也没想到我几句酒桌吹逼的话他都信了……我也没想到那孙贼这么下作,又他妈抄袭,又他妈输不起!”陈章涵一脸的愧疚。

  干他们这一行,把整个太阳系一片一片分了那都是嘴皮子功夫,小行星来撞地球了他们都敢说搁上面搞个元宇宙开发,舌头上能并排上跑四十辆复兴号,比郑州火车站还宽一截。

  晚上回去睡一觉,都知道昨天是互相闻了半晚臭酒屁。

  他是真没想着会有人当真,只是跟那个策划套套近乎。

  “傅老板……”左手提着海参,右手提着果篮,陈章涵耷拉着脑袋,“下周一乐海开员工大会,我当众检讨,今年的奖金我自觉扣一半。”

  宋沁雅在心里松了口气,陈章涵这个态度还算诚恳,傅小南不至于一直抓着不放了。

  “具体怎么处理乐海是有制度的……小方,你早点回去吧,我是骨裂了,也不是瘫痪了。”傅南商坐在了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自从老板开始戏多就被迫穿着西装的小方问自家老板:“老板,那我明天早上还送菜过来吗?”

  “送啊。”傅南商看了看房间里运转的星系。

  宋沁雅有些奇怪:“你都受伤了怎么还要自己做饭?”

  傅南商没理她。

  小方也不多话,收拾好了拖把就走了。

  傅南商不冲着自己发火,陈章涵越发觉得愧疚:“傅老板,要不你说说我怎么能补偿你?你钱比我多,要不等你好了我给你包个夜场……”

  “你可积点儿德吧!”宋沁雅想踹这个没溜儿玩意儿,“傅小南还在这跟小楚楚没个以后呢,你再挑唆这种事儿你是不想他活了是吗?”

  宋沁雅坐在单人沙发上,给自己拿了瓶可乐:“我说,傅小南,你这么救人,小楚楚有没有什么表示?”

  傅南商不说话。

  楚上青生气了,气他莽撞愚蠢,他却觉得高兴,莽撞愚蠢的傅南商让楚上青没受伤。

  受了伤的傅南商,会被楚上青愤怒地保护起来。

  “我有个事儿让你帮忙。”傅南商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给我拍个照片。”

  “啥?”

  半分钟后,面对拿掉了纱布的傅南商胸口,宋沁雅笑得蹲在了地上:“你这啥呀你?这是小楚楚给你咬的?她是喝多了烧晕了还是馋奶了?”

  “少说话,赶紧拍照。”

  宋沁雅还是笑得哼哼嗤嗤,好半天才让自己的手别抖。

  “这是你自己拿红笔描的?”

  傅南商点了点头。

  “你这幸好只是被咬了,要是你真和小楚楚睡了你是不是得把自己直接做成标本啊?”

  嘴上损够了人,宋沁雅把手机还给傅南商。

  “你呀还是想想办法赶紧把小楚楚拿下吧,我看你这样都快发癫了,对了,你那个霸道总裁的计划,怎么样了?”

  下一秒,宋沁雅看见正用湿巾擦去身上痕迹的傅南商脸上露出了一点满意的样子:“进展顺利。”

  宋沁雅:……她这嘴怎么就这么多余呢?

  收好纱布,傅南商拿出了投影仪的遥控器,调出了之前陈章涵发的PPT。

  “基于这个‘六条准则’,我分别进行了一些实践,目前最有效的还是第一条,衣领整齐,西装革履。”

  楚上青喜欢看他穿三件套,他是能感觉到的。

  “格调要高,台词要少,我进行了一些还算有效的摸索。”

  “动作要野,姿态要稳……也算是有吧。”

  突然想起楚上青拿钢管椅抡人的画面,被宋沁雅揶揄这么久都没事儿的傅南商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只有一点。

  “……目前来看最难的是第五条,人设要有反差,当君子的时候像流氓,耍流氓的时候像君子。”

  扶了一下自己的左边肩膀,傅南商表情有些困惑:

  “当君子的时候像流氓,耍流氓的时候像君子,这不会让楚上青觉得不舒服吗?尤其是耍流氓……”

  说起自己倾尽心血设计的“准则”,陈章涵已经将刚才的愧疚抛到了脑后,他站在屏幕前,仿佛面对的是华尔街投资人:

  “这一条才是左右内容里的关键,傅老板,前面这些内容,只是霸道总裁的形式,这一条是霸道总裁的爱情模式能够成功的关键,对此,我们研究了大概四百多本小说,可以发现的是,霸道总裁的内核在于情感的释放,只要采取极具反差的形式,能够在瞬间击穿目标人物的心理防线。”

  陈章涵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他今天来之前把自己做的新PPT也带来了。

  “傅老板你看,禁欲的他把她摁在墙上亲,高傲的他红着眼睛把她摁在墙上亲,她走了游戏人间的他疯狂地呼喊她的名字……这就是反差,这些人物选择了与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情感释放形式。”

  傅南商看得很认真。

  坐在一旁的宋沁雅把只喝了两口的可乐放在一旁,她真的很怕,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自己呛死。

  “那你认为跟我形成反差的动作表现形式是什么?”傅南商问陈章涵。

  陈章涵礼貌微笑:“傅老板,一个二十八岁的处男是要正视自己的人物属性的。”

  “哈哈哈哈哈!”宋沁雅狂掐自己的大腿都没有止住自己的爆笑。

  傅南商反而没什么反应,事实上,要不是对楚上青动了心,他并不介意一辈子没有碳基生物的繁衍生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选那个把人摁在墙上亲的研究方向?”

  “一开始的难度可以不用这么高。”陈章涵翻动PPT,“老板你可以选择相对基础一点的壁咚,就是用你的手臂,借助墙,把人控制在一个小空间里,产生近距离的交互效果。”

  傅南商站了起来,看向家里的白墙。

  “这样?”他抬起了自己完好的手臂。

  “不对。”

  陈章涵点开了一个动图。

  “傅老板你看,这个是具体的示范,这个男性演员的动作是很放松的,同时表情很有张力,注意他的眼神,他是缓缓的,从下往上走,与此同时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在不断拉进。”

  傅南商仿佛看懂了。

  他对着白墙放松了动作,眼神缓缓地从下往上移动。

  “表情,表情要有张力。”

  因为怀有愧疚之情,今天的陈章涵比平时还要用心,他再次对照动图看了几遍,然后站在了傅南商的面对的白墙边上。

  “傅老板,你就假装我是一个删档测试版本,现在,你的动作放松,好,表情,表情你想象一下,我是楚上青……”

  傅南商一瞬间没有了表情:

  “就算是测试版本,你跟楚上青之间也有巨大差距,楚上青是LK写的,你顶多是个JAVA。”

  陈章涵:……

  宋沁雅怀疑今天自己要笑死在这个只值几千块的布艺沙发上。

  “你们俩能不能别闹了,我的眼睛都要辣掉了哈哈哈哈哈!”

  傅南商比陈章涵是要高的。

  相比较身上有伤之后格外有些野性美的傅南商,一身酒肉社畜气的陈章涵油腻得像是在室温下放了三天的猪油。

  要多不和谐,有多不和谐,可惜两个人都毫无所觉。

  一个敢学。

  一个敢教。

  “眼神,从下往上走。”

  陈章涵贴墙站着,看着傅南商的眼神缓缓从自己的下巴移到嘴上,再往上,移到鼻子……

  他自己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无处安放。

  “等等。”JAVA写成的测试用陈章涵喊停,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迅速想起了自己硬盘里的各位老师,很好,没问题。

  陈章涵调整结束:“测试继续。”

  宋沁雅:“咦——惹——”

  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单手撑着墙的傅南商看过去,看见了打开密码锁的楚上青。

30. 第 30 章 这样的她,真的不会在嫉……

  傅南商的这套房子知道密码的人不少, 他也只在这睡觉,除了一个全息投影也没有贵重东西。

  要说跌打损伤,楚上青认识的人中也没有比方卓也更了解的了, 她打电话问了下,还真问到了几位医生的联系方式,方卓也还给她推荐了两款外用药,据说是对骨头的愈合有好处, 楚上青就是来送药的。

  开门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操心都是多余的。

  区区骨裂算什么,傅南商真正有问题的还是脑子。

  宋沁雅笑得脱力脑子都缺氧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章涵这时候反而是最着急的那个, 下意识显出了他胡说八道的本事:“楚秘书你可别误会啊!我们在这做游戏设定。”

  “我能误会什么?”楚上青笑着将门关上, “误会老板和陈总有什么?”

  她露出了一种非常微妙的表情:

  “我对我老板审美的底线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陈章涵:……

  宋沁雅差点儿笑出鼻涕泡。

  看看楚上青,再看看跟自己近在咫尺的傅南商,陈章涵摇头苦笑:“你咋不说是性向呢,拐弯抹角只有我一个人被损了。”

  “哈哈哈,就你这猪油做的人间油物,跟你在一块儿洗面奶都得换洗洁精, 别人损你不是应该的?”宋沁雅在沙发上拧着身子笑,“你们两个赶紧分开,我这眼睛直接扔重庆火锅里都没这么辣!”

  陈章涵还没动, 就看见傅南商突然后退了好几步。

  他:……

  把药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楚上青说:“一天三次的外用药, 可以搭配医生开的一起用。”

  她看了一眼傅南商:“老板你有一只手是好的, 抹药不需要别人帮忙吧?”

  “不用。”傅南商终于说出了自从楚上青突然出现之后的第一句话。

  就这还想追人?连句人话都憋不出来!宋沁雅在心里连着翻了二百个白眼儿,连忙开口说:“小楚楚,听说你今天英雄救美啊!”

  “只是自卫行为,老板不需要我救。”楚上青的目光从傅南商的胸前划过, 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宋沁雅的身上。

  宋沁雅下意识坐正了身子。

  明明小楚楚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她就觉得自己应该乖巧一点儿。

  倒也不是怂。

  怎么说呢……别看小楚楚很温柔知性的一个人,有时候宋沁雅会觉得她会在某个瞬间产生一种“你最好按照我的秩序来”的微妙气场。

  就像现在。

  “这是你们在模拟的游戏?乙女向?”楚上青看向幕布。

  宋沁雅立刻看向陈章涵,一双眼左边写着“你来”,右边写着“快编”。

  陈章涵看了傅南商一眼。

  “其实就是我跟傅老板解释一下现在网上比较红的乙女游戏套路,咳咳,傅老板,这个游戏咱们今天就说到这吧。”

  他想溜。

  “别呀。”宋沁雅看着傅南商裸着的膀子,心里突然有了想法,就傅南商这么个一到关键时刻就忘了长嘴的,难得这么秀色可餐的样子不能浪费,“你们刚才辣我眼睛,现在看小楚楚来了就想走?那不能够。小楚楚,你上,你和傅小南学着做这个动作我看看,让那个人间油物知道人和人的差距。”

  陈章涵看向宋沁雅,俩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还不信了。”陈章涵演技极其浮夸地往旁边一靠,“这玩意儿谁演示不都一样?还能有差距?我好歹也是个,咳,帅哥吧?”

  宋沁雅忍着恶心,连忙摆手:“快点快点儿,小楚楚你站过去,让他看看正常人是啥样!”

  同时,她又用眼神儿疯狂示意傅南商。

  活学活用啊!

  务必活学活用!

  傅小南你可想清楚你到底要不要追小楚楚,我们忍着尴尬癌晚期化疗无效的气氛给你制造机会,你再抓不住你就真是个废物了!

  傅南商没说话,他只看着楚上青。

  楚上青却在看PPT上的动图。

  “好像也没什么难度。”

  她转过身。

  傅南商听见了自己的心“咚”得跳了下。

  刚刚他和陈章涵在那站着他毫无感觉,一想到要换成是楚上青……

  眼神,要怎么搞来着?

  手、手……

  “啪。”是手掌拍在墙上的声音,有人后退一步,背部抵在了墙上。

  一只很温暖的手在肩胛后面垫了下。

  小心翼翼,像是一根羽毛拂过。

  身体是放松的,只有一条腿往前了迈了一小步,做出了一种稍有侵略感的姿态。

  背部是笔直的。

  肩胛骨后面的手抽了出来,与此同时,垂着的眼缓缓抬起。

  那双眼一开始看向的是咽喉。

  于是眼神也有了温度,是炙热的。

  被注视的人小心地吞了下,是咽喉在感受到压迫的一瞬间做出的无意识的动作。

  怕被烫伤,又怕被噬咬,毫无遮掩的脆弱战战兢兢,让人忍不住战栗。

  眼神缓缓向上,沿着人下巴的弧度缓缓勾勒,到了嘴唇的时候,压迫性反而降低了。

  嘴唇上感受到的温度不再炙热。

  只是无限接近体温。

  是亲吻的温度。

  是想象中,亲吻的温度。

  两个人的眸光好像在某一个点有了交错,那一个点产生了巨大的吸力,让他们的距离似乎在另一个维度归零。

  不属于三维的世界里,有什么已经密不可分。

  背靠在墙上的人轻轻叹息,像是想要抗拒,又像是只是在为自己张开嘴去等待什么提供了理由。

  这一点妥协般的变化让对方很愉悦。

  投来的目光都变得欢愉,带着蝶翼一般游移在跳跃在眼睛、鼻子和脸颊的附近。

  视线短暂交错有分开,嘴唇的存在却变得更加清晰。

  更近了,变得更近了。

  两个人呼吸的频率都变得同步。

  心跳似乎也在同步。

  身体所有感知的隐秘开关在频率中被打开。

  墙壁是冰冷的。

  空气是凉的。

  却又都是热的。

  一簇一簇的火焰在触觉上燃烧起来。

  原来是对方的手抚在自己的发际和耳廓。

  小心地摩挲,像是给予某种奖励,又是在引|诱。

  暗示着有更柔软的甜蜜,更炙热的触碰。

  那只手缓缓下移,靠在墙上的人微不可查的瑟缩了下,因为无处可去。

  对方的手、身体、腿,一切的肢体都是囚笼,更有天罗地网一样的目光。

  无处闪躲,只能承受。

  心跳的节奏也终于被对方轻易操纵。

  那只手却停在了胸口附近,似乎要触碰,却没有。  

  “老板,你的肩膀可以吧?”

  “……没事。”

  有事!!!!

  宋沁雅在心里怒吼。

  反了!!!!!

  小小的公寓里此时的情景颇为养眼。

  一个人单手撑在墙上让人无法反抗的、无师自通一般用一只手掌握着其他人的情绪。

  被抵在墙上的人欲语还休,肉眼可见地不可自拔。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弥合成一体,眼神追逐寻觅,呼吸渐渐同调,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下一次四目相对的时候要么他们接吻,要么地球毁灭。

  唯一的问题是,壁咚的人是穿着西装外套的秘书楚上青,被壁咚的是光着上半身肩胛骨有固定带的老板傅南商。

  算了,这样也挺好。

  在极度的震惊之后宋沁雅在心里对自己说。

  傅南商能勾搭了楚秘书就行,管他是在上面还是下面呢。

  她看向陈章涵,指了指门。

  这个时候,他们俩灯泡该溜了。

  陈章涵点点头。

  就在他们两个人悄悄移动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说:

  “我刚刚演示的对么?”

  宋沁雅悚然转身,看见楚上青已经后退了一步,双手颇为绅士地背在了身后,眼神平静地看向自己。

  “啊……对!”宋沁雅机械点头,心里其实已经失望地要哀嚎。

  楚上青对她的失望毫无所察,她问靠在墙上的傅南商:

  “老板,我记得公司里已经有一个国风乙女向游戏在运作,是秦晓芯策划主导的,无论玩法还是题材都跟现在市面上的项目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要做现代题材我们是不是要重新做一次市场调查?”

  傅南商垂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

  过了十几秒,他低声说:“不用……现代题材竞品太多,同质化太高。”

  听到他声音有些哑,楚上青环顾房间,进了卧室拿了一件宽大的家居服出来。

  “老板,你还是先穿上衣服吧。”

  傅南商抓着衣服,自己套上了袖子。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公司了,明天白天要乐海会有一个新闻发布会,傅氏也要出一个公告。”

  “好。”

  眼睁睁看着楚上青越过自己走了出去,宋沁雅目瞪口呆。

  “你们!刚刚!”

  就刚刚那个气氛……这就让楚上青走了?!

  傅南商停住了在胸口扣扣子的手。

  他浑身燥热,根本不需要加衣服。

  “没什么,只是演示。”

  他说。

  在他靠过的墙壁上有几道微不可查的抓痕。

  “你们管刚刚那玩意儿叫演示?!”宋沁雅震惊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怀疑傅南商还是怀疑自己。

  “傅小南,你刚刚要是主动伸出手……”

  傅南商拿起楚上青放在茶几上的药。

  没有说话。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又怎么伸手?

  “嘭。”车门关上。

  楚上青坐在车里大口呼吸着冷冰冰的空气。

  只差一点点,她全部的自制力就要毁于一旦。

  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太过自信。

  在呼吸中,在目光的梭巡里,在对方放任的战栗里,强烈的占有欲和独占欲冲击着理智的闸门,让她差点忘乎所以。

  就像今天看见傅南商受伤的时候,她的自制、自律都摇摇欲坠。

  这样的她,真的不会在嫉妒里走向毁灭么。

  “你好,我是楚上青。”

  电话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是楚上青,也要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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