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HPV九价疫苗前，我依旧无法与父母谈“性”

实习生孙凌霄、赵瑞佳、激进分子记者任武、主编彭伟

MSD九价人乳头瘤病毒疫苗可视化中文数据图

最近，中国MSD九价HPV（人乳头瘤病毒）疫苗接种年龄从16岁扩大到26岁，女性9岁扩大到45岁的消息引起了关注。HPV疫苗通常被称为宫颈癌疫苗，也是世界上唯一可以预防癌症的疫苗。

“老龄化”的消息一传出，就很难预约能预防九种HPV病毒的九价疫苗。

但在预约之前，年轻女孩很难与家人沟通接种疫苗。一方面，三次注射的价格从3000元到10000元不等，尚未工作的女孩需要家人的物质支持；另一方面，疫苗与“性行为”直接相关。HPV病毒的主要传播途径为直接接触传播和性行为传播。然而，被采访的女孩发现很难与父母“谈论”，双方之间关于“性”的交流往往会相互回避和考验。

冯秋月想接种HPV疫苗，但她的父母拒绝了她，因为“你太小了，不能做爱”；刘彤担心接种疫苗前的检查会让他的母亲发现她堕胎了；陈诚不敢向父母承认他在接种疫苗之前已经发生过性行为。“这是一种可以在性交后保护你的疫苗。即使我的家人要求我接种疫苗，他们仍然避免讨论‘性交’。”

国家卫生委员会发布的《宫颈癌诊断和治疗指南》2022年版截图

关于无法形容的尴尬、无法解决的困惑以及理想的家庭性教育，以下是他们的自我描述。

“我总是和父母一起抚养孩子”

刘彤，23岁

几天前，我看到消息说，9价HPV疫苗的适用年龄已经延长到45岁，所以我立即跑到客厅告诉母亲，“我不必急着去买疫苗”。但她抬起头看着我，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好像忘记了一年前她曾敦促我接种疫苗。

她向我提及HPV疫苗的那天是2021的5月。我告诉她我恋爱已经半年了。

那天，我和妈妈像往常一样在电话里聊天。聊了一会儿，她突然在电话的另一边提到了HPV疫苗，并建议我早点打电话。那里的环境有点吵。我甚至听不清她在断断续续地说什么。我记得她总共说了三四句话。她说，很难预约HPV九价疫苗，这是昂贵的。我必须自己注意，她也会在家里帮助我。

在她告诉我之后，我仍然没有太多注意疫苗接种。我担心疫苗接种前的筛查会让她知道我堕胎了。

我父母绝不允许我进行婚前性行为，更不用说怀孕和堕胎了。在我母亲看来，性是一种怪物。我可以想象，如果我告诉他们，他们会说我不爱自己，不尊重自己，并说我永远不会结婚。

我家对我的性教育是说教和禁止的。

我妈妈在三年级时第一次向我提到性。那一年，我刚刚月经，不太顺利。我妈妈带我去看医生。在咨询室，医生脱下我的裤子，给我取了样本。我母亲也在附近。医生问我有没有男朋友。那时，我仍然无法理解医生的意思。我想我是否有男朋友和我的痛经没有关系。但当我到家时，我妈妈严肃地告诉我，医生直接问我是否有男朋友是不礼貌的。她说，如果将来有人再问我这样的问题，我会尽力避免。当我问她为什么时，她说这是我的隐私，不能随意告诉别人。事实上，当时，我想她是说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是否做爱过。但我咯咯地笑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喜欢看的第一部美国剧，几乎每集都有滚动床单。起初，我觉得这个场景很刺激，但后来我会更深入地想，这是表达我爱的一种方式，而不是我以前理解的猥亵、肤浅和轻率。那时，我意识到我和妈妈的想法有冲突。

当我在高中的时候，我妈妈会制定规则来阻止我坠入爱河。她还说，对女孩来说，最有价值的是“那部电影”。只有当他们结婚的时候，他们才能“这样做”，这样男人才会爱我。我父亲告诉我的爱情比我母亲更晦涩。

我父亲唯一一次问我关于爱的问题是他在高中送我上学的时候。他问我没有男同学会给你写信。我在想，什么？写信？为什么男同学要给我写信？

那时，我在初中时与我的一些更好的异性朋友通信。我说，是的，一些男同学给我写信。

然后我父亲很震惊，问我是什么样的男孩。当我说他是初中的好同学时，他松了一口气。他坐在前面，握住方向盘，向前看，我坐在后面。他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事实上，我在高中时有过两三段恋情，但我从未告诉父母，他们总是认为我的前男友是我的初恋。

2020年6月，我大三的时候，我和前男友在一起。

在今年上半年，我也向父母隐瞒了这件事。我担心我妈妈会反应强烈，会询问细节。因为在他们看来，我什么都不懂。我是一个哭着就跑回家的孩子。如果他们听说我有男朋友，他们可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不是一个好人。如果他们认为我会受伤或处于危险之中，他们会骂我。

2021新年前后，我在广州实习，我打电话给父母，告诉他们我恋爱了。在我告诉他们之前，我甚至有自虐的倾向。我准备被他们骂一顿。但他们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反应热烈，没有责骂我，也没有询问他的家庭背景。

我母亲的第一反应是问我走了多远。我说，没有意义，只是一起吃饭聊天。事实上，当时我已经做爱了，但我仍在继续塑造我孩子的设计。

稍后，我会慢慢地告诉她，我拥抱并亲吻了她，以测试她。她会说：“不要再接吻了，不要越过雷池。”。她一直告诉我，我不能做这些事情，但她没有告诉我，如果我想做，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2021 2月，我意外怀孕。

我知道当我怀孕的时候，我崩溃了。特别是，当时男朋友的反应是惊慌失措，逃跑，甚至指责我。他总是强调，“这不是我的错，你也错了。”

我做的是药物流产。我需要定期去医院检查引流管是否干净，我还需要做B超。我记得去过那里七八次。除了第一次检查，他还陪我去堕胎，我自己也参加了其他五六次检查。

如果我需要任何性教育，我希望我的父母告诉我当我想做爱或堕胎时应该做什么。因为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很慌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有自杀的想法。如果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会处理得更成熟。

“当我旅行回来时，我母亲威胁要检查我的处女膜。”

陈诚21岁

我妈妈是一名医生。她让我很早就玩HPV，说它是一种预防宫颈癌的疫苗，并补充道：“这将在你第一次性行为之前玩。”

我不敢承认我在接种疫苗之前发生过性行为。

HPV疫苗接种可视化中国地图

“性交前注射三次HPV更好”，我后来看到过很多次。在检查数据后，我发现实际上是因为我担心你已经感染或怀孕了。许多人在互联网上断章取义地传播“在接种疫苗之前，你必须是处女”。甚至我的母亲，作为一名医生，也听了这个。

但当时我并没有站出来和她谈论这件事，否则就等于伪装承认“我不是处女”。

我母亲在性方面非常保守和传统。婚前性行为绝对不能接受。看到我发布了正式的朋友圈，她第一次告诉我：“快乐对你有好处，但不要在快乐的时候做爱，也不要意外怀孕。”

在我恋爱的头三个月里，我的父母一再告诫、威胁甚至强迫我不要那样做。我妈妈会继续给我做科普刮宫，那会多么残忍：“子宫壁需要刮干净，越来越薄，需要流很多血。”她是一名儿科医生，通常与妇产科有联系。当她看到许多17岁或18岁的女孩来这里做堕胎手术时，她会告诉我，她们的伴侣没有履行自己的责任。他们太天真和愚蠢了。

当我第一次和男朋友一起长途旅行时，母亲提出了很多要求，比如必须开两个房间，甚至一个寄宿阁楼，不允许住在楼上或楼下。她相信，只要我们都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就会发生一些事情。有些要求对我来说似乎不切实际。例如，我们必须早点回到各自的房间，不允许参观；或者你可以玩到很晚再回到你的房间。他们可能每天给我发微信。如果我不每小时回复一次，他们就会开始疯狂地猜测我一定在做“坏事”。

当我旅行回来时，母亲甚至威胁我要检查处女膜。

当然，我没有检查，但当时我真的很生气。后来，每次我和男朋友出去玩时，我都选择了姑姑期。我告诉他们，“没关系。我是阿姨期。别担心。”结果是我在旅行时患了痛经。

我也有办法绕过他们的控制。例如，我可以用我男朋友的手机预订两个房间，查看预订记录，然后在最后一天退房，对吗？

但他们对我的警告仍然有效，我会担心这些事故会发生在我身上。当我第一次做爱时，我真的服用了紧急避孕药。后来，我意识到服用这种药的副作用太大，所以我没有服用。结果，每当我姑妈耽搁一天，我就开始恐慌。我到处转发“敬拜我姑妈”的信息，甚至还用了一根怀孕测试棒。这最终是一个错误的警报。

我们家的气氛非常开放。我很小的时候就有月经。我母亲仔细而科学地告诉了我整个生理周期，如排卵和经前综合症。我父亲的思想更前卫。他之前不小心翻了我的抄本，看到上面有明确的描述。他只是说“嗯，很好”，然后把它放回去。

但即使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仍然无法公开交流“性”。每次我们谈论这些话题，我母亲的声音都会突然变得很低。直到昨天，我还试着问我妈妈，她做爱后是否可以玩HPV。她说这是一个同学的研究课题。她仍然很警觉：“你为什么要注意这个？”

我真的是一个非常坦率的人，愿意与人交流。我想和我的父母谈论一切。如果我有任何小的分歧和不满，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他们。只有这个话题一直被回避。我有时会感到有点无力和悲伤，但我忍不住。

更多的内疚，因为事实上，我作弊了。

我母亲唯一一次问我，是在我恋爱大约三个月的时候，每个人都默认了一种从未发生过的状态。她开玩笑地说：“现在不应该发生这种事。”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承认，但我一直在作弊。

我还考虑了是否承认这一点。我想我妈妈会有两种反应，或者迫使我们彻底分手；否则，让我决定以后不要改变这个。她会担心我找不到“家”。

我们从不在家谈论性，假装每个人都“没有世俗欲望”。直到初中，我和父母仍然睡在同一个房间的两张床上。我以前的性知识大多来自浪漫小说、浪漫剧和互联网。他们默认我会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性知识，不需要他们教我。

我也能理解，作为一名家长，他们可能是唯一能够以这种方式说服我的人。否则，如果真的发生了事故，谁来承担责任？

但现在我21岁了，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年龄。我从书籍和网络上得到的消息都在鼓励我们去做（性爱），而我从家里得到的消息则都是反对的。这种感觉真的很支离破碎。像HPV一样，它显然是一种疫苗，可以在性交后保护你。尽管我的家人积极要求我接种这种疫苗，但他们仍然避免谈论“性”。

我仍然很遗憾，我错过了良好沟通的机会。我可以坐下来谈谈这件事吗？如果我要生女孩，我绝对不会隐瞒这些话题。我会按时带她去接种HPV疫苗。当然，我也会履行父母的义务和责任，提醒她采取安全措施，并在关键时刻认真警告她。

“给我性启蒙的父母是我的妹妹”

冯秋月，21岁

从去年到现在，我已经抢劫了20多个九价疫苗，并关注了5个关于疫苗的公众账户。我以前在泉州抢劫过我学校的苗族人。今年夏天，我请男朋友帮我抢劫南宁的苗族人，我甚至还抢劫了厦门的苗族。

我抢了公共针头，最高金额是1400元。因为我现在是一名学生，我不愿意花钱去私立医院接种疫苗。泉州私立医院的注射费用太高。其中一些患者三次注射的费用为10000元，最低为7200元，是公立医院的两倍。

我的医学朋友告诉我，接种HPV疫苗越早越好。所以我想和我的家人讨论一下。如果他们能给我一些钱，我可以提前接种疫苗。

HPV疫苗接种可视化中国地图

当我从三年级假期回家时，我在晚餐时和父母提出了这个话题。那时，有我的父母、祖母和姐姐，她比我大4岁，已经在餐桌上工作过。

他们问我要多少钱，我说一次1300元，一共三次。他们似乎有点不愿意回答。我补充说，HPV疫苗可以预防宫颈癌。女孩在做爱之前，需要快速战斗。

我母亲似乎有点生气，她的声音有点高，她说：“你这么年轻，没有性生活，你为什么要打架？”我的心凉了很多。后来，他们开始谈论其他话题，不管我。我想忘记。我会慢慢地用生活费和奖学金存钱。

我想我妹妹在餐桌上不会说话。晚饭后，我要去找我妹妹。我妹妹24岁。我想说服她接种疫苗。那时，我知道我妹妹比我更早地知道了九价疫苗，她一直在为之奋斗。她还问我，“你认为他们（父母）为什么会理解这种事情？”

令我惊讶的是，假期结束时，奶奶来问我针头是什么样的。奶奶不知道什么是宫颈癌，但当她听说这对我的健康有好处时，她立即支持了我，并把钱还给了我。当时我哭了。我奶奶今年82岁了。我没有向她要钱。

我是一个留守儿童。我在我的家乡和我的祖母一起长大。我父母对我的性教育可以说是零。他们对我进行的最直接的性教育是，当他们看到女孩遭到性侵犯或贩运的消息时，他们偶尔会告诉我结婚前不要乱搞。

此外，女孩们还穿吊带，并加上一条外系带，这在我家是不允许的。他们会说他们看起来像妓女。我妹妹今年25岁。我妈妈在我姐姐的房间里骂了她一个小时。所以当我回家时，我也应该检查我的衣服是否“正确”。

我的第一次性知识是由我姐姐传授的。

我在大三的第三天来月经，那是相对较晚的。当时，我不明白。我知道我周围的人都会来，但我没有。那时，我妹妹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把她姑姑的毛巾送到我住的学校。这封信的内容是：女孩会有月经，这是正常的。你应该保护自己，避免感冒。我收到信后不久就月经了，我觉得初潮并不尴尬。

从高三毕业后，我和我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告诉了我妹妹。

高考后的暑假很长。在我出去玩之前，我姐姐告诉我要注意安全，戴避孕套，不要随便吃药。

上了大学后，我的男朋友知道我对性知之甚少，会鼓励我参加学校的性教育讲座。一开始我也很害羞。后来，我被鼓励参加，并学会了如何看待艾滋病和如何佩戴避孕套。

我男朋友的性教育很好。我作为客人去过他家。当他不在我身边时，他的母亲走过来对我说：“你是个女孩。你必须保护自己。你必须强迫他戴避孕套。你不能吃药。”那时，我仍然感到困惑和有点害羞，因为没有长辈用如此正常的语气和我讨论过这件事。此外，当时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但我会很体贴的。他的父母会站在我这边为我着想。

在慢慢了解了性之后，我在大二的时候就做爱了。我认为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我认为我很幸运能遇到一个可靠的男朋友，一个会给我科普知识的姐姐，还有一个医学朋友。

如果我将来有孩子，我会非常重视性教育。我了解到，通过卡通进行性教育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例如，还有一个展览，让孩子们知道他们以前是如何生活在母亲的肚子里的。我想用贴近孩子的思维向他们普及性知识。

（为了保护受访者的隐私，文章中的人物都是假名。）

邢坦，本期高级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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