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板印象”:分类如何成为偏见的前兆

[编者按]我们可能以为自己一直都是平等待人的,但事实并非如此。经过多年的进化,人脑已经产生了对相似事物进行分类的功能。这种原本是为了节省认知资源而产生的功能,会让我们陷入隐性偏见的陷阱,这种偏见会塑造我们每天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记住的东西,甚至影响我们的日常行为。本文节选自斯坦福大学心理学教授、内隐偏见研究专家詹妮弗·阿伯哈特(JenniferAberhart)所著《偏见》一书

[编者按]

我们可能以为自己一直都是平等待人的,但事实并非如此。经过多年的进化,人脑已经产生了对相似事物进行分类的功能。这种原本是为了节省认知资源而产生的功能,会让我们陷入隐性偏见的陷阱,这种偏见会塑造我们每天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记住的东西,甚至影响我们的日常行为。

本文节选自斯坦福大学心理学教授、内隐偏见研究专家詹妮弗·阿伯哈特(Jennifer Aberhart)所著《偏见》一书,阐述了偏见的机制,该书由论文授权《黑天鹅》出版,是一本磨铁的书。

我们用来给人分类的社会标准充满了可能指导我们行为的信念和感觉。这是纽曼在后来的经历中体会到的——一旦他被归类为犹太人,人们就会对他做出假设,不喜欢他,并根据这些假设和感受采取行动。纽曼故事的核心向我们展示了分类是如何成为偏见的先兆的。

但同时,分类也是我们大脑的基本工具。分类过程不仅适用于人,也适用于一切。我们可以对人、动物、食物和家具进行分类。我们用信息填充每个类别,并向其中注入指导我们行动的感情。

以苹果为例,当我们看到这种分类时,自然会想到苹果是如何生长的,生长在哪里,现有的品种、颜色、大小、触感、口感,什么时候、怎么吃苹果,是熟的还是生的,苹果对我们的健康是否有帮助等等。根据我们对苹果的了解,我们也会决定是否会喜欢这种食物。所有这些感受也能决定我们是否会吃别人给的苹果。如果我们想吃苹果,我们应该去杂货店或者从树上摘苹果。只要看着苹果,我们的大脑就能立刻回忆起与整个分类相关的感受和想法。事实上,这些相关性越强,这些感觉和想法就会传达得越快。

我们对社会群体的分类也是如此。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把自己对社会群体的“刻板印象”和对他们的态度称为“偏见”。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正义还是不正义,我们的思想和态度都会与分类紧密相连,它们会自动触发并影响我们的决策和行为。比如,只要看到一个黑人,就会自动让我们想起从社会上形成的一系列联想:这个人擅长运动,这个人不擅长学习,这个人穷,这个人舞跳得好,这个人生活在黑人社区,我们不得不警惕这个人。产生这种联想的过程其实就是“偏见”,可能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发生,一切都在几毫秒内毫不费力地发生。不管我们的价值观是什么,不管我们怎么想,不管我们想成为世界上什么样的人, 这些联想可以主导我们的思维。

“刻板印象”这个概念可以追溯到柏拉图时代。在《对话录》中,柏拉图讨论了一个人的观点是否符合实际情况。但是“刻板印象”这个词直到20世纪20年代才进入大众话语体系。这个词不是科学家引入的,而是一个记者首先提出来的。他认为,关于重要问题的新闻报道首先是由记者自己和公众的“先入为主的想法”过滤的——这是我们今天仍在努力解决的问题。

沃尔特·李普曼被认为是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记者之一。50多年来,他一直是纽约和华盛顿特区的报纸专栏作家,他的作品详细记录了战争、政治、社会动荡和人口变化。他用“刻板印象”这个词来描述“我们脑海中的画面”——一种反映主观认知但代表客观现实的印象。这个词来源于传统的排版工艺,用字体印刷的模具被铸造在金属板上,在印刷过程中被一次又一次地复制——很像我们认为是真实的但实际上未经检验的公式的思想,正是这些思想决定了我们如何理解我们所看到的东西。

奥克兰的一名警察在接受一项卧底任务时,将自己脑海中对武装危险分子的印象误认为他们的真实长相,这是“刻板印象”在背后起作用。为了完成卧底工作,警官不得不打扮成他最讨厌的样子,衣衫褴褛,邋遢不修边幅。但这个形象和他自己的形象大相径庭。在他心目中,他是一个维护社会治安和秩序的勇者。因此,当警官无意中看到自己在一扇窗户前的倒影时,他无法处理好自己大脑中的理想形象与真实现实之间的差距。

李普曼充分理解“刻板印象”的作用和影响。他在1922年出版的《舆论》一书中写道:“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在定义之前并不了解,而是在了解之前定义。身处喧闹复杂的外部世界,我们一眼就能认出熟悉的文化定义了什么,我们倾向于用文化赋予的熟悉的方式去理解它。”

李普曼一直从事新闻和舆论工作,这让他担心美国人可能会做出草率和不合逻辑的公民和政治选择,因为这些“刻板印象”已经让他们自动忽略了与他们事先常识不符的信息。这正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心理学家将这种困扰李普曼的现象称为“确认偏差”。人们倾向于寻找和关注能够证明自己想法的信息。即使面对完全相反,看似无懈可击的现实,我们还是会觉得能够支撑我们想法的信息更值得信赖,不容置疑。一旦我们确认了某个事物的运行机制,就很难打破既定的框架。

证实性偏见是一种机制,允许不准确的想法传播和持续。现在不管你相信什么样的想法,其实你都可以找到很多支持自己想法的信息。在21世纪,我们可以通过某个维度搜索网络资源,获得比以往更多的信息,找到更多与我们观点相同的人。这种分离的信息收集会自动抹去那些让我们不舒服的,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感觉不协调的事实。它让我们更容易相信和支持那些符合我们先入为主观念的“假新闻”。

在李普曼生活的时代,问题不在于信息来源的繁多,而在于信息的匮乏导致的无知的泛滥。“舆论”从一个故事开始:1914年,在大洋中央的一个岛上,住着英国人、法国人和德国人。因为他们与世隔绝,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国家处于战争状态。英法条约对德作战时,这些岛民虽然理论上成了敌人,但由于脑海中的画面与实时事件的发展不符,他们仍然和平共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这些与世隔绝的人只能按照自己心中的世界生活。

李普曼既没有提到刻板印象是偏见的前兆,也没有把刻板印象合理化。事实上,他对种族问题的态度已经让他成为现代人眼中的偏执狂。他似乎也是他刻板印象的人质:1919年,他贬低了美国希望融入白人圈子的黑人流动人口,称他们是“被压迫人民所特有的压迫”的受害者。珍珠港事件后,李普曼公开支持在加州的日裔美国人的“大规模复员和安置”。他给其他参与反犹斗争的犹太人的建议是放低姿态,融入社会,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犹太人的“激烈交易和明目张胆的粗鄙”上。德国犹太移民之子、哈佛大学Feitaufei荣誉学会毕业生李普曼强烈赞扬一项限制犹太人入境的计划。如果有”犹太人太多”,会“对犹太移民乃至整个哈佛不利”。

尽管如此,李普曼清楚地了解刻板印象的实际功能及其对某些群体的影响,他也非常清楚刻板印象保护现状的力量。

“这种刻板印象背后有方便的考虑,”李普曼写道。“不加分类地生动而详细地观察每一件事是令人疲惫的…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应对这样一个神秘而多样的环境…在我们能够控制它之前,我们必须使用相对简单的方法来重建它。”

这种简单重建的要素往往取决于“我们”和“他们”的概念,并受到文化、政治和经济力量的驱动,以保护和维持目前的现状。

李普曼指出,刻板印象有助于支持现有的社会秩序,至少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有序的、或多或少一致的世界图景”的幻觉。幻觉里的可能不是现实世界,但我们在那里感觉很舒服。

这让我们最终适应并接受了这些刻板印象,并将其深深植根于我们自己的意识中,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里传递给下一代。只要我们不注意,刻板印象就会引导我们所看到的,这似乎证实了刻板印象的正确性,并使其更强大,更普遍,更抗拒改变。

以刻板印象为代表的“虚构与象征”是导致隐性偏见表达的思想路径。然而,正如李普曼所说,当我们“寻求公正的意见时,我们往往会坚持我们的偏见”,因为它们是“我们个人传统的核心,是对我们社会地位的保护”。

就像分类一样,刻板印象形成的过程是普遍的。我们都倾向于使用刻板印象来帮助我们理解他人。但这些刻板印象的内容是由文化推动的,也具有文化特征。例如,在美国,黑人与威胁和攻击性密切相关,这种刻板印象的联想甚至可能影响我们准确阅读黑人面部表情的能力。如果我们看到一个黑人带着激动的表情,我们可能会认为他生气了,而恐惧的表情可能会被误解为愤怒,沉默则被视为好战。

刻板印象无需解释就能理解和复制。即使是学龄前的孩子,也能理解大人是怎么看待别人的,学得非常快。华盛顿大学的研究人员向西雅图的学龄前儿童展示了一段成人问候的视频,视频中的成人也与另外两个人交流。视频一开始,这位成年人用温暖的语气打招呼,微笑着走近另一个人,开心地分享一个五颜六色的玩具。然后,她皱了皱眉,用冰冷的语气和另一个大人打了个招呼,不情愿地把玩具递了过去。

看完视频后,研究人员让学龄前儿童指出他们最喜欢的成年人。他们发现75%的孩子指的是被微笑着问候并得到一个玩具的成人。他们更喜欢被善待的人。然后,研究人员问这些孩子,他们愿意和哪个成人分享他们的玩具,其中69%的人选择了受到良好对待的那个成人。这些学龄前儿童的脑回路很简单:别人对你不好,你就是坏人。通过这段短短30秒的视频,学龄前儿童普遍认为,有过错的是偏见的承受者,而不是偏见的持有人。而且这些孩子不仅认为这个有偏见的人有问题,还会在行为上表现出来。他们不愿意给这个有偏见的成年人更多的资源。

大人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孩子在这方面的感知。不出所料,研究证实,有偏见的父母往往会生出有偏见的孩子。在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测量了中西部一个城镇的白人父母的偏见。他们通过一项调查来衡量他们对“非洲裔美国人对大多数美国人的安全构成威胁”和“非洲裔美国人在美国获得的收入超过他们应得的收入”的认同程度。然后,他们要求参与者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孩子完成一项调查,以衡量他们对父母观点的认可程度。最后,研究人员在学校的计算机实验室对这些孩子进行了IAT测试。

IAT比标准调查更复杂。它更敏感,它被设计用来测量我们甚至不知道的关联。为了控制IAT,研究人员让每个孩子坐在电脑屏幕前,一次呈现一系列面孔和单词。面孔是黑白的,书写的信息分为正面的(例如“喜悦”和“和平”)或负面的(例如“仇恨”和“邪恶”)。IAT通过跟踪参与者对黑人和白人搭配褒贬词语的反应速度来衡量偏见。

有时,研究人员会告诉这些参与实验的孩子,如果他们看到一张黑脸或贬义词,就按下电脑上的一个按钮;如果他们看到一张白色的脸或一句赞美的话,按另一个键。有时,研究人员会告诉孩子们,如果他们看到一张黑色的脸或一句赞美的话,就按下电脑上的一个按钮;如果他们看到一张白色的脸或一个贬义词,按下另一个按钮。研究人员将测量儿童在两种不同情况下做出判断的反应时间。研究人员通常发现,当儿童按下同一个键来回应黑色面孔和贬义词语时,他们可以更快地对面孔和词语进行分类。但如果他们按下这个按钮来回应黑脸和赞美,他们的大脑似乎会停止半拍。将黑人面孔与正面词汇联系起来需要更多有意识的努力, 因为黑人在我们心中与负面词汇的关联更强。反应速度实际上是衡量相关性的一个指标。

在这种情况下,研究人员发现,父母在调查中对黑人表现出的偏见越多,他们的孩子对IAT的反应就越大。但这些孩子是和父母更亲近的孩子——他们会向父母汇报自己的所作所为,想长大后成为父母那样的人,想让父母感到骄傲,享受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事实证明,父母不仅分享孩子的时间、爱和资源,也分享孩子心中的偏见。

甚至狗也非常关心它们所生活的家庭的行为和感受。狗被认为是人类的“最好的朋友”,因为它们具有与我们建立联系的独特能力。他们会记住主人的反应,从而理解如何解读社会环境。法国狗研究人员发现,狗会抓住主人的细微动作,以确定如何应对接近的陌生人。在实验中,研究人员要求狗主人在看到陌生人时向前三步、向后三步或原地不动。当主人退后时,研究人员发现他们的狗更具保护性——狗会更快地看着陌生人,在主人周围徘徊,更犹豫地与面前的陌生人建立联系。通过后退三步,主人实际上是在向他们的狗传递一个信息:小心。

充满善意的成年人也可能会受到他人非言语行为的影响。我们以媒体为例。人们通常认为黑人会在电视节目和电影中扮演更强大、更积极的角色,以遏制偏见。然而,研究人员发现,即使黑人在受欢迎的电视节目中扮演这样的角色,白人演员也比其他白人演员对黑人演员的反应更消极。这种偏见通过细微的、非语言的行为表现出来,比如眯眼、轻微的鬼脸和轻微的肢体动作,但它仍然有影响,会让看节目的人表现出更多的偏见。

研究人员马克斯·韦斯布奇、克里斯汀·波尔克和纳拉尼·安巴蒂选择了11个受欢迎的电视节目,其中黑人角色都表现积极,包括《犯罪现场调查》和《实习医生格蕾》,其中黑人演员扮演医生、警察和科学家。

他们向参与者展示了一个10秒钟的视频剪辑,其中不同的白人角色和黑人角色在说话,但他们让声音静音,并从视频中删除了黑人角色。

让没有看过这些节目的被试观看部分视频片段,评价视频中被剪切的人物的喜好程度,以及视频中的白人人物对这些被剪切的人物的肯定程度。相比之下,在向参与者展示的视频中,被剪下的人物有时是黑人,有时是白人。

在总结了所有的调查结果后,研究人员发现了一个一致的模式:参与者感知到这些被切割的黑色字符明显不如白色字符受欢迎,并得到了积极的对待。

电视观众也会受此影响。被删减黑字的非言语行为越消极,被试在呈现后的隐性关联测试中表现出的反应偏差就越大。换句话说,有证据表明存在“偏见传染现象”。研究人员还发现,即使参与者无法识别被切割的字符是黑色还是白色,偏见感染仍然存在。

在进行这项研究的同时,每周有超过900万观众在美国各地收看节目。总之,这些节目在一年内被观看了超过50亿次,人们很容易被故事和里面的人物所吸引。当我们把自己和节目中的人物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在吸收他们的偏见。增加黑人在媒体上的正面表达可能是一种进步,但我想再次强调,这最终可能会传播隐性偏见而不是消除它。

就像剧本对话中透露出来的偏见一样,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偏见无声无息地渗透到我们所有人的身体里。看到黑人,你觉得他会因为偏见抢你钱包吗?当你看到一个拉美裔美国人,你会觉得他不会说英语,文化水平低是因为偏见吗?当你看到一个刚被哈佛大学录取的年轻黑人女性,你会因为偏见而问“那是马萨诸塞州的哈佛吗”?当你夸亚裔学生数学成绩好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偏见的因素?当你认为青少年听的音乐一定很吵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种偏见?因为护士有纹身就要求换人,是偏见吗?

我们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做出不公平的判断?我们的感觉有多少是由我们的意识或超出我们意识控制的事情决定的?我们要多久才能成为我们想要成为的宽容和公正的人?怎样才能学会自我检查,消除偏见的负面影响?

“刻板印象”:分类如何成为偏见的前兆

《偏见》,作者詹妮弗·阿伯哈特,叶可菲译,莫铁图书,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年4月。

资料来源: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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